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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自古美人出混蛋 简小扇 19651 2022-11-24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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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银虎的脾气一向是出了名的怪僻桀骜,此番乖张的行事其实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但怪就怪在在场几乎都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也知道她和苏妄之间的种种,如此就不由得人浮想联翩了。

  苏妄正胸闷气短,想要咳嗽但用内力压了下去,脸色越发苍白了一些,白落子倒是看出他这模样定是有病在身但一再压制导致,盘算着自己要是把他医治好了,再把这消息传出去,那神医广衍敢还敢不敢来把苏城主弄死呢?还有屋内那位,明显和乔洛川苏妄还有混蛋银虎关系不浅,自己要是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广衍还敢不敢来把她也弄死呢?这可是一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因为它将同时惹怒英雄榜上前三名的公子,哎哟,真是有的好戏看了。

  他正想的兴奋,一旁的火药味儿也是越来越浓,乔洛川和庄小蜀自知这不是自己能搅和的事情,打了个哈哈起身各自溜达去了,白落子虽然想看热闹,但被庄小蜀剜了一眼,也回屋去查看九月的伤势,此时院子内便只剩下这各怀心思的三人。

  当然,看见苏妄的反应沈问凝还是很高兴的,这证明他还是在意自己,不喜银虎用语言辱骂她,但估计是碍于某种原因没有当即动怒。她是这样玲珑聪慧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凭她心思再如何玲珑,终究是猜不到银虎就是乔昀,所以她无论什么做派在银虎面前都讨不了好。这其实只是苏妄和乔昀两个人之间的战争而已,一场由花都那夜在各自心中蔓延硝烟的战争,所以沈姑娘你其实可以出局了。

  苏妄瞟了一眼地面上的盆碗饭汤,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笑意,但其实不能真的笑出来,毕竟他们还处于冷战阶段,虽然他把她放在心上,但不可能放下身段去讨好,他是一城之主,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他可以为了她不顾生死,却不能让自己卑微的不像苏妄。若是一味的顺着她的心意,他敢保证这个女人绝对会上房揭瓦甚至把天下城都给烧了。

  头顶的淡紫桐花将同天空分隔成不规则的形状,阳光透下来,落在她银色面具上有紫色光影,他没有什么表情的看过去,嗓音浅淡,“你做什么?”

  她轻叩桌面的手指一顿,阴沉挑起一抹笑,“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

  沈问凝直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却摸不出头绪来,只以为苏妄动了怒,银虎不买账,微微将头低下去,唇角温柔的笑不变。其实不知这只是两人之间的较量,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初冬的日头并不毒,反而在此时有些暖暖的味道,然依旧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乔昀此时就是一座冰山坐在那里,无形之中寒气四溢,看似漫不经心的坐着,其实眼底早已暴虐翻涌,苏妄看得出来,那是想抽他的冲动。

  轻咳一声,他将目光望向云层绵延的天际,“在天下城,还是守些规矩的好。”

  她一愣,突地笑了一声,“规矩?那是什么玩意儿?”

  两根手指撑着下巴,唇角有笑,笑意未达眼底,是一贯阴沉的表情,“老子就是规矩,你还跟老子谈什么规矩。天下城的规矩……”顿了一下,朝地上呸了一口,冷笑着起身就要离开。

  苏妄慢悠悠的开口,“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偏头看着他,唇上的笑半真半假,“苏妄,你认为我是因为什么不高兴?”看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嘲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来,嗓音有些凉,“你说什么?”

  她绽开一个笑,看上去是颠倒众生的俊美,然话语寒到人心底,“我说,苏妄,你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

  有紫色桐花飘落下来,她伸手接住,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极轻的笑了一声,手指一动捏碎了花盏,嗓音似是漫不经心,“得到的容易,毁去更容易,如此而已。”

  好像没看见苏妄唰的一下白下来的脸,转身离开,踏出院门的时候,听见沈问凝惊呼的声音,“瑾之,你怎么了?”

  瑾之。她想了想,原来沈问凝是这样称呼他,真是特别。

  其实并不知自己今日这一番行为出自何种心意,一边看着沈问凝和他如此相配的场景心底不爽,一边告诉自己要让苏妄离自己远远的,不要对她好,不要在意她。曾经陆玥儿给自己讲述她对夜魔的情深意重,那时候她就想,自己不要那样的爱,太沉太重,她这样的人承受不起。

  她洒脱的太久,随意的野性早已深入骨髓,甚至未曾经历过男女情事,并不觉得自己今日的话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也不知道自己心底莫名的躁动是缘至何处。她这样的人,伤人都不自知,着实令人很无奈。

  本来是想离开天下城,去定阳的青楼快活一番,但还没踏出城门就被乔洛川给拦了回去,他扯着她的手腕,蹙眉看着她,“你跟苏妄说什么了?”

  “怎么?”

  她拍掉他的手,掸了掸衣袖,抬眼看见乔洛川抿着唇,“你跟我说,在意一个人就要为他做些什么,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她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管起老子的事情来了。”

  他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奈,“只是觉得,苏妄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知道她的身份还会接受她,了解她的脾气还会忍受她,承担着所有舆论也要保护她。这样的男子,天底下着实很难寻到第二个。这一切他看在眼里,他希望自己这个妹妹能得到幸福,可是没想到她会生生将他推开。

  “哦?”她嗓音浅淡,没什么感情。

  “苏妄积劳成疾,方才吐血了,白落子正在给他医治,你和他在一起呆了那么久,不知道他患了病吗?”

  她愣了一下,“积劳成疾?他这段时间不都好好的吗?”

  “可见你丝毫都不曾关心过他。阿银,你这个样子,真的会很伤人。”她蓦地想起那一日,身后传来苏妄极浅的声音,带着一种透心的寒,他说,阿昀,你这个样子,真是太伤人了。

  她自认为自己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殊不知并不是只有流血受伤才是伤人的,有时候一句话,就是最厉害的利器。

  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乔洛川,你没资格管老子的事。”

  他了然点头,“我是没资格,只是为苏妄不平罢了。他为你做了那么多,是常人早就感动的以身相许了,偏偏你浑身是刺的将他伤的体无完肤,你的江湖阅历的确是高,但你的情智未免太低。”

  话落转身便走,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我现在为以前的行为很后悔,阿银,你不要学我。否则将来苏妄对你,就是你对我的这个样子。”

  她垂下的手指颤了一下,看着他渐远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线,面具下的眉目深深皱起,在原地站了良久,朝着桐花庭所在的方向动了一步却又停下,眼底闪过一抹纠结。

  谁都猜不到她现在心底想的是方才雄纠纠气昂昂的离开,现在又巴巴跑回去,太落自己银虎的名号了。苏妄要是知道,一定会被气得再吐一次血。

  其实乔洛川说错了,她并不是情智太低不明白苏妄对自己特别的情意,只是这些年见惯了太多寡淡薄情,如此伤人累人害人的男女之情,早就被她抛之云外。也不是没见过相濡以沫的爱情,只是她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弃儿,那样天大的好事不会落到她头上。

  她可以和你成朋友做兄弟,至于爱情,那是什么玩意儿,可以吃吗……

  从来只有她伤害别人,没有别人伤害她,所以有可能会伤到她的爱情,她不要。

  但终究乔洛川说了这样一番话,对她有些触动,于是转了个方向飞奔至兰芝苑,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房里,芍药正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她,听见屋内的响动回头一看,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不用乔昀交代,左右巡视一番掩上房门,转身一边走一边撕脸上的人皮面具,嘟着嘴抱怨,“公子爷你可回来了,闷死我了……”

  换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站在铜镜前理了理玄青衣衫,正要出门,芍药叫住她,“公子爷,现在天下城外人太多,你这样装扮真的没问题吗?三月之期来临时我还要扮成你的样子前往,你如今着男装,被人瞧见了保不准会怀疑。你上次不是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要为大局着想吗?”

  她回过头,芍药已经捧着一件素白长裙对着她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在理,依言换上了女子的衣裙,墨发用一根白色绸带束在身后,是不着修饰的清淡模样,却有摄人心魂的美。

  芍药在一旁捂着嘴笑,“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芍药的陪同下前往桐花庭。出了主城之后,一路上果然遇上不少江湖中人,迎着一路惊艳,她终于来到桐花庭。

  踏进院子,院内空无一人,正方的门微掩,有谈话声传出来,她想了一下,缓步走过去,踏上石阶时,听见苏老夫人的声音。

  “阿昀嫁过来之前你便想要娶问凝过门,如今也过去这么久了,为娘也不好再阻挠你,我瞧着问凝也是个乖巧孩子,找人看好了黄道吉日,下月初七,便把这事儿办了吧。”

  她抬步的动作一顿,愣在原地。

  02:

  在苏妄作出打算迎娶沈问凝之前,苏老夫人是一直很喜欢这个乖巧温柔的女子的。毕竟救了她儿子一条命,还连累姑娘家破人亡却是半分怨言都没有。只是碍于天下城的颜面和同乔家堡的关系才执意反对她过门,将乔昀娶了过来。

  如今乔家姑娘也娶了,苏妄同她关系也寡淡,沈问凝也是一如既往的乖巧,苏老夫人终于决定还是不能辜负这个为了苏家付出那么多的好女子,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本以为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谁料话一出口,整间屋子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乔昀站在门外石阶,距门口不同三步路距离,然却迈不出去那一步。并不是胆怯,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屋内即将发生的一切。

  乔洛川和庄小蜀当即眉头微蹙,当毕竟是苏家的家事,他们不能插嘴,只能缄口不言,但看向苏妄的目光都隐隐含着某种外人难懂的意味。沈问凝正掺药的手顿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随即便不急不缓的继续掺药浮药,端着药碗递到苏妄面前。

  盈盈笑着的模样,没有半点因为方才老夫人的话表露的窘迫,如此沉着如水的心性着实不容易。然苏妄并没有伸手去接,似乎愣住了的模样,看着地面发神。她也不恼,静静站在一旁,体贴而贤淑,不知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好了多少倍。

  但终究感情不是看谁好就能交给谁,有时候一眼万年,有时候日久生情,靠的只是那上天注定的缘而已。

  他沉默良久,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苍白的唇动了动,“娘,这件事……”

  话没出口,被门外浅淡的嗓音冷冷打断,“我不同意。”

  白衣墨发的女子走进来,清雅的模样不施粉黛,她站在房门口,身后的流光倾洒,面上是冷然的模样,眼底沉静如寒泉。

  苏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一边拒绝自己的心意,一边又作出在乎他的举动,这前后巨大的反差到底哪一中才是她心底真正的心思?

  苏老夫人眉头皱起,面露不悦的看着她,“阿昀,身为人妻,需得学会不善妒,妄儿为一城之主,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怎可阻拦?”

  她笑了笑,却不回答,眼神落在沈问凝身上。虽然唇角依旧是温柔的笑,但袖下紧握的双拳显示了她此时内心的翻涌。

  “也不是阻拦。”她慢悠悠的回答,手指抚了抚袖口,“只是谁都可以,沈问凝不行。”

  眼角不经意瞟向苏妄,见他皱起的眉头,哼笑一声,“因为我讨厌她。我不想一个我讨厌的女人在今后的日子里成天出现在我眼前,想想就觉得恶心。”

  啪嗒一声,是沈问凝手中的药碗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浓黑的药汁溅在她衣裙上,有点像她眼底为落下的浑浊的泪。虽然失态,却依旧不失礼仪,嘴唇有些颤抖,但嗓音依旧温柔,“不知问凝是哪里得罪了夫人?”

  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好笑似的模样,“你不是说我们相见便是敌人吗?现在却又问是哪里得罪了我?沈姑娘,您贵人多忘事啊。”

  见她咬了咬惨白的唇,唇角的笑有些勉强,委屈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楚楚可怜,“问凝却不记得何时说过这句话了。自夫人进门以来,问凝自问未作出丝毫冒犯夫人的事情,对夫人敬之尊之,夫人如今何必出言辱我?”

  话落,芍药气得红着一张脸冲过来,“你那天明明……”被乔昀用手拦了一下,不得已吞下未出口的话,眼底闪过阴冷,“倒还真找不到证人,也罢,就当你没说过那句话,可是我还是讨厌你,没办法。”

  “够了!”苏老夫人怒喝出声,极其不满的看着她,“你身为正室,嚣张跋扈,不尊妇道,简直有损我天下城的脸面!曾见你乖巧听话道歉保证,却原来依旧本性难改。今儿这事你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我倒要看看,这天下城是谁说了算!”

  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似有暴虐翻涌,却被她生生压下,只是屋内的空气蓦然下降了几度,有些渗人的寒。庄小蜀可是非常了解自己这个“银虎哥哥”的性子,生怕她一个没忍住把苏老夫人和沈问凝掐死了,忙不迭开口打圆场。

  “这件事主要还是要看表哥的意思,是不是表哥?”

  说着朝他使了使眼神,见苏妄似乎没看见一样,心底不由有些着急。却见他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看着苏老夫人淡淡开口,“娘,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我会处理好。”

  话已尽此,天下城毕竟还是苏妄说了算,她也不好再开口,柔声安慰了沈问凝几句,又冷冷看了乔昀一眼,终于离开。

  屋内一时有些静寂,偏偏乔昀在这种时候还慢悠悠的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坐在木椅很是悠闲,苏妄暗自叹了声气,不知道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破媳妇。

  沈问凝的脸色几次转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静静苏妄,见他动了动唇,声音暗哑,话语却真实的让她以为只是虚假,“对不起,答应你的承诺,我无法做到。”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方才摔碎的药碗,破碎成一块一块,尖锐的刺入全身上下,血淋淋的痛,但只是皱起眉,并没有大哭大闹,声音平静的诡异,“你说过会娶我的……”

  “可我现在做不到了,所以只能对不起。”

  那样绝情的话,出自一个曾经明明对自己深情的人口中,真是一个残忍的笑话。她果真笑了笑,面上的平静有些维持不住,“苏妄,你把我当什么了?”

  乔昀喝完一杯茶,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面,惊起一阵响,“想不明白吗?你为了他家破人亡,孤独无依,他把你当做恩人,因为心存愧疚所以对你好,偏偏你把那种愧疚看做是喜欢,真是自作自受呐……”

  话没说完,被苏妄冷声打断,“阿昀!”

  她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过去,终究是没有继续开口。沈问凝勉力扯出一个笑,缓缓摇头,“我不信她的话,苏妄,你亲口告诉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是因为什么?”

  他静静看着她,眼底有歉意,良久,“我对不起你。”

  终归,那只是愧疚,不是喜欢。终归,为了一个深爱的人,只能辜负另一个愧疚的人,这本就是爱情的不公。他没有办法两全其美,所以只能选择在自己心中地位更重的那个人,归根到底,苏妄是一个绝情冷血的人。

  他看着沈问凝渐失血色的脸,嗓音低沉,“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承诺本是补偿,但我答应过另外一个人,我不能负她。所以很抱歉,你若觉不甘,大可取我性命解心头之恨。”

  她笑了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杀了你,爹娘能活过来吗,我的家就能变完整吗?我就不用被你如此戏耍侮辱吗?”笑声破碎,凄然的幽怨了,“苏妄,你还真是没有良心。”

  她后退两步,眼神有些迷惘,“难道传言是真的吗?苏妄,你就是为了那个混蛋付出真心而背叛对我的承诺?真是可笑,真是可笑……”

  连连说了几句真是可笑,看见一旁淡然饮茶的乔昀,冷笑一声,“终究也不是你得了好,我们都输在一个男人手上。”

  却见她好笑似的摇了摇头,“你喜欢苏妄,我可不喜欢,我并未参与到这场战争中,何来输字一说?”

  沈问凝愣了一下,目光缓缓从屋内人面上扫过,眼底的凄厉渐渐消失,缓缓又恢复了往日优雅的模样,连唇角的笑都看不出一丝异常。她朝门外走去,轻浅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妄,希望你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03:

  她消失在门口,只余下凉薄的背影。苏妄微抿着唇,但神色却无她所说的半分后悔。是的,不后悔,他为什么要后悔。他只是将自己的感情专一的留给了一个人,为了这个独一无二的人不惜背弃自己的承诺成为没有良心的伪君子。别人眼里如何看待他没有关系,他只是在顺着自己的原则做事。

  屋内寂静,窗外花落无声,他重新靠回床上,苍白的唇越发干裂,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看都没有看乔昀一眼。他并没有希望自己做的这些能换来什么,只是虽然她让自己不快活了,自己却不能让她也不快活。终归他是在意她的,终归爱情是不公的。

  几只鸟雀落在窗棂打破沉默,白落子写好了自己的药房,没事人一样开口,“先前给你开的药房服用七日之后再换这个药方,服药期间最好少用内力,安安心心的养病,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将药方交到庄小蜀手上,“这里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告辞。”

  说着便要走,不想一直悠闲的喝着茶的乔昀突然起身,拦在了他面前,浅淡笑着的模样,却让人看着有些莫名的心惊肉跳,“你和广衍的争斗可不要牵扯到他身上哦,别人可以成为你们的试验品,他可不一样,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掂量吧。”

  白落子愣了一下,觉得这城主夫人还真是不能小看,果然是三大家出来的人,张口就给人压迫之感,还没说话,庄小蜀已经在一旁凉飕飕开口,“师父是知道轻重的人,这些事就不劳表嫂费心了。”

  白落子又愣了一下,这话听着怎么好像自己的徒弟和这城主夫人关系不大好呢?他记着之前庄小蜀不在他面前提了好几次自己的表嫂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棒吗?什么时候变得针锋相对了?

  乔昀看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未再说话,白落子带着迷茫出门了。庄小蜀看着乔昀半天,呵呵笑了几声,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转头对苏妄道:“表哥,我送你回主阁休息吧。”

  他点了点头,起身下床,经过乔昀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淡淡开口,“几日之后便是三月之聚,你还是变回银虎方便行事。”

  她没回答,却是跟在他身边一起走了出去,芍药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围一眼,还是觉得跟着自己公子爷安全一些。乔洛川在后面喊,“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啦,我看着九月。”

  她摆了摆手,出了庭院,看见苏妄强大精神收起面上的病态,宽大的衣袍随风而扬,似乎要将他吹得飘起来,下意识的扶住他的手臂,感觉苏妄僵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推开她的手,淡淡道:“我还没有病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她摸了摸鼻头,将头看向另一边,似是漫不经心,“听说是我把你气的吐血了。”转过头来,吸了口气,“对不起。”

  苏妄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停下步子看过来,微微偏着头,是刚好的优美弧度。她眨了眨眼,定定看着他,“说那些话,是我的错。”乔洛川说,不要到了苏妄像你对我那样对你的时候再后悔。听见这句话,她害怕了。她知道自己对乔洛川是什么心态,恨不起来,却也爱不起来,所以只有若即若离的冷淡。她会因为乔洛川出事而担心,会在他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但这一生,也仅仅限于如此。曾经,他是她最重视的二哥,如今,只是可有可无的朋友而已。

  就像现在,她是苏妄最在意的人,可孰知今后,她会不会也被苏妄这样冷落抛之脑后。

  有些话需要有人给他当头一棒才能明白的过来,但总好过今后失去了追悔莫及再明白的好。看着苏妄复杂难辨的神色,还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笑声。

  “哎呀,这不是乔家的小妹妹了,好久不见都长得这么漂亮了啊。我以前还说要娶你过门,如今却已经便宜苏城主了,真是罪过啊。”

  不仅是她,苏妄以及庄小蜀都狠狠的抖了一抖。话落,红影已经如一只花蝴蝶飞了过来,美得晃了人的眼。乔昀抚了抚额头,似是叹息,似是咬牙切齿,“陆彦谁,你真的够了。”

  他呵呵笑了一阵,笑得花枝乱颤,却不得不说丝毫不落媚态,毫无庸脂俗粉的俗气,也无人妖的恶寒,就是那样理所当然的属于男子的美,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样的美,有让人为之一动的惊艳。

  “陆庄主何时来了天下城,苏某竟然不知。”

  老庄主过世之后,陆彦谁接回他的尸身安装在祖坟,便继承了流云山庄,成为了新的庄主。虽然身无功夫,但他狐狸一般的心思凭谁也不敢小觑。

  “刚到呢,听说城主和城主夫人都在这里,所以专程过来瞧瞧。”

  说着就要去拉乔昀的手,一副晒着太阳闲话家常的模样,被苏妄不动声色的拦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妄一眼,轻咳一声,终于收起了胡闹的样子,有了山庄之主的端庄。

  “其实是有事与苏城主相商,不知城主可有时间?”

  苏妄正要答话,被乔昀打断,“没时间,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有事也等过几天再说。”

  陆彦谁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怎么,你们夫妻间要做很多天的闺房情趣吗?”

  要不是碍于这几天外来人士太多不小心被怀疑了,乔昀真是恨不得当场一巴掌给他扇过去扇他个半身不遂。

  但苏妄却没什么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模样,对着他道:“明日吧,我会派人来叫你们的。”

  他点点头,又笑嘻嘻的看着乔昀,“乔家妹妹,我们去把酒言欢花前月下一番怎么样啊。”乔昀也笑意盈盈的凑过去,看似温柔的样子,凑在他耳边,极轻的话语含着即将爆发的怒意,“给老子滚!”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看见天下第一美人儿瞻仰一下也不行啊。”

  庄小蜀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扯了过来,恶狠狠道:“你少填点乱子行不行!表嫂,你送表哥回去,我跟陆庄主把酒言欢花前月下去!”

  话落,扯着他就走,陆彦谁一边哼哼唧唧个不停,一边回过头来对着乔昀挤眉弄眼,片刻两人便没了踪影。

  她还记得那个雨夜里,苏妄似是因为陆彦谁生了莫名的气,于是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没什么反应,自顾朝主阁的方向走,她抬步跟上,白衣拂过花枝抖落一地落花,像是安静娴熟的妻子安分的跟着自家相公一般。

  本来以为苏妄一直不会说话,却在主阁门口的时候站住,回过身来,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听他似是自语,“我说我喜欢你,你推开我,我生病了,你又来关心我,我要纳妾,你执意阻止。乔昀,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又如何能回答他的问题。

  她能告诉他,我不需要别人的喜欢,不需要会伤到我的爱情吗?又或者告诉他,我不希望今后你像陌生人一样看我,不想要今后你不再这样在意我?

  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矛盾的事情,一边想着离他远远的,一边又希望自己在他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是唯一的应对方法。

  他看见她不说话,低低笑了一声,侧身走进屋内。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芍药从兰芝苑取了银虎的衣物过来,终于回过神,没事人一样笑了笑,推门进屋,片刻之后,又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银虎。

  看着身上的黑色劲装,铜镜里倒映的银色的面具。她终于有些知道,或许只要自己还是银虎一天,就始终也不会接受属于乔昀的爱情。

  假扮成自己的芍药已经离开了主阁回到了兰芝苑,她在楼下独自坐了一会儿,庄小蜀送来煎好的药,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离开。她看着药碗内微微荡漾的药汤,沉默了一会儿,轻脚踏上楼去。中间的房门微掩,已是黄昏时分,屋内透出一丝火光,她走过去,看见屋内苏妄披了件单衣靠在床上看书。

  屋内寂静,只有唰唰的翻页声,她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扣了扣房门,苏妄抬眼看过来,转瞬又将目光低了下去,继续看着自己的书。她端着药碗走近,若无其事,“给,喝药。”

  苏妄揭过一页书,将书本放在一旁,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一口喝完,交到她手上后淡淡道了声谢。

  好像真是陌生人的样子。

  烛光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投在墙壁上摇摇晃晃,她将药碗放在桌面,掩门离开。

  那些天,她就住在主阁内,出人意料的收起了性子没有出去胡闹,只是在屋内安静的呆着。每日端药送药,和苏妄形如路人,感觉心一点点凉下来。她想,这大概就是乔洛川说的那种感觉。

  04:

  三月之聚那日是个阴天,绵绵细雨氤氲云间似落不落,有孤鸦飞舞盘旋,落在枯叶飘零的老树上,她站在未知年轮的树杆后面,看着大殿前那些彼此客套的人,觉得真是不容易啊,居然这么多人都想把自己弄死。

  想想从前,觉得自己真是变了太多。依照自己以前的性子,哪能任由这些人眼巴巴的跑来看自己如何洗刷冤屈?当天在虎头山就手起刀落把这些人全宰了。这一回忆才惊觉,自从和苏妄纠缠上之后,自己变了好多好多,那些细微的改变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如果继续和苏妄呆在一起,今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真的会变成世上那些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吗?

  想想一大群鼻涕虫跟在自己身后叫娘的场景就觉得好可怕。

  她打了个寒颤,收回神思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抬步朝前走去。当她的身影步入众人的视线时,四周喧闹的交谈声似乎小了一些,她所经之处无一不让出一条道来,唇角挑着的笑张狂的目中无人。其实这才是她的生活不是吗?纵情江湖,扶摇天下,无拘无束的无法无天。而不是待在苏妄身边规规矩矩的成为一名好妻子。那些她做不来。

  寻了处较为偏僻的位置,身前是一株枝桠繁茂的虞美人,她靠墙而坐,黑色身影隐在层层绿光中,一手执茶一手撑头,是慵懒闲散的模样,好像这专门为她召开的聚会与她半分关系也没有。

  苏妄一脚踏进门,目光一扫便瞧见了她,淡淡转回视线,径直走到殿前和众人招呼。这件事全权由苏妄负责她显得很放心,撑着头在角落似睡非睡,也不去注意听殿中到底都讲了些什么,其实对她来说,这是一场可有可无的辩驳。只是苏妄不想她用杀戮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所以才收起了兽之血性。

  日光掠过天际,一寸寸西沉,她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来,周围已经变得有些安静。入目是一双黑纹锦靴,玄青衣袍无风自扬,目光一点点往上挪,好看的面容倾下来,凉薄的唇微抿,深黑的眼平静深邃如泉。

  看见她睁眼,唇角微微挑起,泛起凉凉的笑意,“睡得还好?”

  伸了个懒腰,面具下惺忪的眼渐渐褪去乏意,“托你的福,还好。”

  他哼笑一声直起身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多谢。”

  像是关系浅淡的朋友客套交谈一般,她心里有些不适应,站起身整了整褶皱的衣袖,听见他在一旁缓缓开口,“今日之后,天大地广,你可随意行走了。”

  她顿了一下,半天才抬头看着他,“你在赶我走?”

  西沉的晚风灌进大殿,卷起垂下的帷幔,一时间只有簌簌锦布声,她面具下的眉头该是皱着的,薄唇一贯的抿成一条浅,看他的目光却淡然的很,并无她话语中那样的惊诧。

  苏妄别过头,眯眼,“你还呆在我身边做什么呢?”

  明明距她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她却忽然有些看不清他了,似乎之间横着的是万千沟壑,竖起累累重墙。墙上蔷薇斑驳,花影盛放,是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

  他蓦地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她是笑着的样子,但眼底一片冰凉,“你说得对,和我拜堂成亲的,是芍药而不是你。终归我和你只是相识一场,你无意于我,我自然不能将你束在身边。今日一别,来日亦可作点头之交,岂不是与彼此都好。”

  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万万不能想象的事情。虽然句句在理,却是句句如刀。她的面色隐在面具下,并看不见底下有些泛白的苍凉,只是薄唇抿的更甚,松开时是一片雪白。

  但其实这不就是她所希望的那样吗?苏妄不再对她好,她不再因他的好而内疚不安。这样两袖清风各不相欠,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千万个不甘不愿,像突然失去了很宝贵的东西。是的,就像娘亲去世那日,心里一下全空了。

  她觉得这样的苏妄真是讨厌死了。

  但终归是叱咤风云的银虎,不可能如那些小姑娘一样哭天喊地,任由内心翻涌如海,面上平静不改丝毫。

  指甲掐断一根虞美人的枝桠,青色汁液流淌在手指间,好似在哭诉花期苦短。她漫不经心的拭擦着指尖的汁液,声音带着若无其事的笑意,“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苏城主,原来一城之主的话这么经不起时间的推敲啊。”

  状似玩笑话,打趣的意味明显,苏妄报以一笑,“既然知道一件事没有好的结果我没什么还要在上面浪费心血。”

  她顿了一下,缓缓垂下双手,抬头眯着眼对他笑,“苏城主,你果然是聪明人,好得很,好得很啊。”

  苏妄无谓的耸耸肩,她抬步欲走,却被他扯住手腕,阴沉的回过头来,“你还要做什么?”

  他弯着嘴角,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取出一件物什,交到了她手上,“既然要走,便把这东西交给你,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她捏着手心的那张宣纸,眼底闪过一抹无名火,嗓音依旧冰冷的很,“这是什么?你知道我不识字。”

  “哦。”苏妄了然点头,伸手拿过宣纸,在她面前摊开,一字一句的念道:“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点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眉头皱得更紧,怒声打断,“读的什么玩意儿,说人话!”

  他挑眼,将宣纸收拢,轻咳一声,“和离书。”

  她愣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雪白的宣纸。和离书,他果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彻底的和她斩断关系,一点点情分都不想要了。她曾经想过的最好摆脱这段孽缘的办法是和离,没想到他如此的体贴,真的写好了和离书。

  “这里我已经签好了名字,只要你在上面也签上名字,这份和离书便正式生效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他指了指纸面落款的地方,嗓音有凉凉的笑意,“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满足你。”

  她依旧没反应,死死盯着那张宣纸,心里有声音在咆哮,抢过来撕了它!可是为什么要撕了它,苏妄说的没错,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吗,她想让苏妄离她远远的,现在他做到了,自己为什么还是不开心。乔昀,你真他娘是个混蛋。

  猛地出手一把抢过和离书,她深吸一口气,“笔呢?”

  苏妄淡定的从袖口摸出一支笔来,看得她眼皮狠狠抖了两抖。好你个苏妄,居然准备的这么齐全,是恨不得赶紧甩了老子是吧!夺过他手中的笔,颤抖的手指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将和离书摔在苏妄脸上,“拿着滚吧。老子不想再看见你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怒气匆匆的背影。

  苏妄静静在原地站了良久,终于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白色宣纸,手指一点点抚平有些褶皱的纸面,半天,将它放进了袖口。

  天凉星明,她满面阴沉的从大殿出来,想起方才苏妄的举动,感觉心头有一把火在烧。如今她终于又是自由身了,可是为什么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看着四周巍峨精致的建筑,她想,这里终究不再和她有任何牵连。既然他已经在赶自己走,何必再没脸没皮的留下来。

  想着便直奔城门口,不料半路便被人拦住,乔洛川从簇簇花影从穿出来,一边拍打身上的落花,一边对着她道:“你怎么在这里?苏妄出事了。”

  她皱眉,“他能出什么事?刚才还不是兴高采烈的要赶我走?”

  乔洛川一跺脚,一脸不争气的看着她,“兴高采烈?他那个样子叫兴高采烈?庄小蜀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倒在地上,手上握着张什么纸,吐的血都把衣服给染红了!你说你,你又怎么对他了!”

  她愣了一下,将乔洛川所说与她方才所见联系起来,实在是反差太大。难道他的平淡都是装出来的吗?他不想跟她和离,他很难过?

  “发什么愣!快跟我走,苏妄这次伤的不轻!”

  说完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就走,她愣愣跟上,觉得脑袋有些乱。不知道饶了多少个圈,终于走进一座院落,屋内灯火通明,却安静的诡异。庄小蜀和白落子站在院中老树下,压低的嗓音带着万分的惊恐,“怎么就没救了?他白天不还是好好的吗?上次也吐血了都没什么事,怎么现在就没救了?你不是鬼医吗,你不是号称没有你救不活的人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做给谁看啊!”

  她脚下一僵,眼睛不由自主瞪大看过去,听见白落子颤巍巍的声音,“要是按着我说的来当然有救,但坏就坏在他今晚又吐血了啊,体内已经乱的一塌糊涂,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救活他啊。”

  脑袋突然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炸开,嗡嗡嗡的一直响,只听见那句“救不活了”,实在不能把这句话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庄小蜀顿时抽泣起来,转头看见她,恶狠狠的低吼:“表哥要死了!这下你开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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