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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古美人出混蛋 简小扇 21190 2022-11-24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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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那封书信平稳的躺在苏妄手心。孤光渐明,他端坐在木椅上,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烛火照的昏暗模糊,但总的来说,那张脸盛满了晦涩,就如同他此时的心境。

  银虎果然还是那个银虎,不会因任何人有所改变,包括他也一样。走的时候觉得没有必要跟谁辞行,一张四字书信便将所有人打发了。他以为经过这些日子,他终归是不同的,但其实现在看来,他没什么不同,也就是芸芸众生中的路人甲一枚。和别人唯一的不同,是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而别人则很有自知之明。想要在她心中占有举重轻重的地位,现在才发现那是多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烛台旁边还有落下的灰烬,想来她便是在这个位置烧了那封神秘未知的信。苏妄两指挑起信纸,缓缓移到烛光上方,纸面扭扭曲曲的字迹越发明显,手腕僵了一下,终归没把它扔下去,平平整整的叠好,放进了怀里,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时间流走,烛火变得晦暗,终于轻轻一跳熄灭下来,只有房外的花灯亮着,映出屋内憧憧人影,他哗的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走了就走了吧。”

  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他闭上眼,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经过多日来的探查,失踪的陆庄主的下落,也终于浮出水面。苏妄和乔洛川坐在陆彦谁两旁,听下面某一世家的家主道:“此消息绝对属实,陆庄主的确是被虎头山的山贼所劫持。打斗痕迹发生在虎头山占领的峡谷中,其他山头是不敢染指的。而山壁上明显有山庄暗士使用的专用长戟的划痕。并且我们截差了虎头山最近交接的货物,其中有陆庄主随身携带的绿玉扳指,一切证据都指向虎头山,定然无错。”

  陆彦谁此时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拧着眉面露怒色。而苏妄和乔洛川则是一副沉思的模样,显然是在思考着消息的真假到底有几分。

  “虎头山虽是山贼中最猖獗的一支,但料他们也没有劫持流云山庄庄主的胆子。”

  有人出声质疑,世家家主却冷笑,“就是因为太猖獗,所以谁也不放在眼里。此时物证人证俱在,岂有辨别之理。”

  此时天平的一端已经倾向肯定派,认为此次失踪事件必然是虎头山所为,坚决要求攻山救人,端平山贼窝。苏妄和乔洛川将这前前后后的消息连起来思考了一遍,也逐渐肯定这事和虎头山有关系,但谁都没有表态,只看向陆彦谁,等着他的决断,毕竟这是他家的事,还全靠他做主。

  果见他收起轻叩椅柄的手指,端坐起身子,沉声,“让监视虎头山的组织继续埋伏,不能放走任何人。聚集在山庄内的世家门派,分别调遣成员,明日,便同我一起前往虎头山,会会这群号称山贼第一的强盗。”

  三大家在江湖上本来就处于领头地位,多年来其他世家也是马首是瞻,此时这番稍带命令的话语说出来其他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纷纷应答,只有少数几名隐藏在人群中的人,偶尔闪过不甘的光芒。

  其他人渐渐退出议事厅,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三人。苏妄用精神力探查了四周一番,确定无外人偷听,神色凝重的朝两人点了点头。乔洛川撑着脑袋,嗡嗡道:“要是阿昀在就好了,我们谈话多轻松啊,也不用防这防那的。”

  “她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哪家青楼里风流快活呢。”陆彦谁笑着接过话,瞟了一眼苏妄,果然见他脸色一黑,不过转而又恢复正常,快的几乎察觉不了。

  “说正事。”他沉声打断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谈正事还是实在不想听关于乔昀的风流事迹,“此事我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区区山贼,就是再猖獗,也绝不可能将主意打到三大家的头上。”

  “这是自然,但若是他们不仅仅是山贼的话,就说不准了。”

  乔洛川话一出口,果然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如此简单的道理,三个人精似的人早就想到了,只是如今说出来,还是感到沉重。

  “二十年之期又快到了,上一次他们在蒙山设下埋伏,被我们挫败之后飞速逃离,这一次绝对会比上一次更加严密狠毒。毕竟,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一个二十年。上一次,他们从外部下手却失败,所以这一次,我猜,他们是打算从内部着手,一点点分崩离析三大家,再以武力威胁,我爹的失踪,就是他们的第一步。也或许,他们的第一步早就迈出,我们却还不知道。”

  陆彦谁分析一番,眼中光芒闪烁,看向乔洛川,“这些年你们乔家堡一直负责查出他们的身份,可有什么线索。”

  毫无意外的收到乔洛川的苦笑,“还是古家,杀楼,极寒谷这三个组织最有可能,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夜魔,四个组织,谁都有嫌疑。”顿了一下,眼中苦涩更盛,“也或许,这四个组织原本就是一体,由某一方领导着……”

  这是最坏的打算,这四个组织无论单独拿出谁来在江湖上都是难以敌对的力量,更别说联合在一起,将是怎样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还不算暗地里不为他们所知的组织。

  “前景堪忧啊……”陆彦谁叹了声气,“比起二十年前,父辈面对这件事时,我们此时的压力比他们大了太多,这二十年,他们的力量也不知壮大了多少。”

  这句话更加深了心中的担忧,但三人都不是容易认输的人,并没有产生气馁,反而斗志越来越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相信拔不掉这颗毒牙。”苏妄语气淡然,眼里却闪动着坚决,冷哼一声,“以前我们都是坚守,此次,便要进攻!只有将他们全部拔出,才是真正的安全之策,否则,终有一天会出问题。”

  这样的豪言壮志,瞬间激起了这些年轻一代天才的热血斗志,乔洛川和陆彦谁纷纷点头,眼里是一往无前的坚决。

  “此次虎头山之行是必须的,如果可能的话,可以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找出幕后的操控着,若是不能,便将整个虎头山一举剿灭吧,留着也是个祸害,这件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苏妄看了陆彦谁一眼,顿了一下,“但是,陆庄主可能已经……”

  陆彦谁面上露出一个苦笑,一闪即逝,摆了摆手,“在得知爹失踪的消息时,我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知道这是他们明面上开始行动的信号,也没抱着一定要将爹活着救出来的想法。只是,我不希望他老人家奔波这么多年,却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一定要将他的尸体带回来,安葬在陆家祖坟,才对得起他对我的抚养,对这天下的付出。”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暗中坚定了一定要拔出毒瘤的决心。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所有的成员都已经整装待发,之后便按着各自家主的安排,陆陆续续离开山庄,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离开,然而目的地却殊途同归,指向那虎头山。

  苏妄一袭白衣站在紫藤花树下,发尖有被露水浸湿的痕迹,顺着白衣染出逶迤的曲线,紫花飞落肩头,被他轻指挑去,回头看了一眼中间紧闭的房门,他转身大步离开。

  三大家自然是一同上路,三名绝色倾城的男子,三匹矫健温顺的黑马,身后是肃杀整严的侍卫,朝着虎头山方向奔驰而去。一袭黑裙的九月跟在侍卫中间,是苏妄给她安排的最佳位置,若是受到埋伏,她是最容易逃出生天的人。

  她看着前方端坐马背的高挑身影,微抿起淡色的唇,下一刻,缓缓移到了另一个背影上。仿佛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主人竟回过身来,眼神不差分毫的落在她脸上,随即扬起一抹璀璨的笑,比初夏的晨光还要耀眼,比流拂的白云还要温润。

  她低下头去,掩去眼里的复杂神光,没有人看见。

  “乔兄,不要和美人眉来眼去了,上路了。”

  陆彦谁戏谑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已经挥动手中的马鞭,狠狠落在了乔洛川骑得黑马的屁股上,一声嘶鸣,马儿撒蹄子跑开,乔洛川措不及手,差点被摔下马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缰绳才稳住身形,回头狠狠剜了陆彦谁一眼,但见后面还跟着几个世家的公子小姐,也不好辱没了自己温雅之名,只能生生忍下了骂娘的冲动,看着他吃瘪的模样,陆彦谁一阵大笑,在这样蛊惑人心的笑声中,队伍终于出发,朝着虎头山前进。

  只是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敌人。

  02:

  虎头山所在之地是东部那片绵延起伏的山峦中资源最是丰富的一座山。以前山贼盛行的时候,大家都争相抢占。听说山上蕴含了不少金玉之石,百年老树,千年灵芝,珍惜的飞禽走兽,还有纯天然的从山涧流下汇成的涓涓细流。一处上好的生态保护区域。

  自从东部的山贼先被银虎烧了几家,后被夜魔全部灭了之后,很是安宁了一段日子。但没过多久,一群山贼来到此处,占山为王,占的恰恰就是最佳的山头,开始了一家独大的日子。起先江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他们是如何被连根拔出的,可等啊等啊,等的花儿都谢了,也没见谁来找麻烦,于是便也任由他去了。

  苏妄一行快马加鞭,行至山脚的时候只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放眼望去,是漫山遍野的野蔷薇,红的招摇,红的明艳。随着挺拔的山头,蔷薇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浓郁的深绿。这座山头,最先便是叫做蔷薇山的。可是这个名字太小气太小清新了,一点都不适合山贼威猛的形象,于是更名为虎头山。

  此时这座美丽幽静的山头,却四处蕴含着危机。早先赶来的人已经找好了藏身的据点,几乎成环形将这山围了起来。山贼除了坚守,不能从任何一个方向逃走。听之前的人说,山贼在山下的哨点已经全部撤回,肯定已经发现了他们。这群山贼倒也沉得住气,被围了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山庄的侍卫提前扎了营地,正对着山头,视线所经之处皆是明艳的蔷薇在风中摇曳,这一片花海蔓延至他们脚下,他们站在其中,像是从花海里衍生而出。

  能主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以三大家为首,商议围攻之法。日升月落,清晨的蔷薇丛沾惹着晶莹的水珠,他们便踏着这簇簇花丛,开始了攻山。

  不出所料,山贼果然已经做好了防备,一路行来,山间路上陷阱比比皆是,虽然他们已有万全之策,却仍然损失了不少人马。

  不过终究是一群草莽之徒,如何敌得过传承已久的武林世家,更别说还有天下第一狐狸之称的陆彦谁出谋划策,落霞纷飞之时,隐在郁郁高竹青木中的山寨之门便近在眼前。

  此次攻山本就没有打算和谈,陆彦谁未有丝毫停留,下令直攻寨门,一时间,兵戈碰撞,杀气四溢。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凶恶的山贼节节败退,武林人很快攻破寨门,苏妄几人一马当先,将虎头山彻底拿下。

  此时所有山贼都已经俯首,按照之前的安排,一队人马搜查山寨,一队人马占领要点,其余人跟着苏妄等人,审查山贼。

  为首的是一个高壮凶猛的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小眼睛闪着凶残的精光,愤愤不平的瞪着苏妄,看那模样恨不得扑上来将他一口口咬死。

  “苏城主,陆公子,此人便是虎头山的二当家。”

  有人在旁边提醒,两人颔首,乔洛川已经率先几步走近,一把扯住二当家的胡子,明明是笑着的温雅模样,却让人看着心寒。

  “陆庄主在哪里?”

  二当家一阵吃痛,依旧恶狠狠瞪着他不吭声,乔洛川加重力道,声音温和,“再瞪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再把你的胡子一根根拔了。”说话的语气,和人花前月下谈论琴棋书画无异。

  一派森冷,这群山贼倒有些节气,无一不紧咬牙关,任由他们如何折磨逼问都不开口。陆彦谁神色淡淡,也懒得再与他们纠缠,挥手示意山庄暗士,“若不开口,十息杀一人。”

  话罢,已有人被拖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他脖颈上,沉默中数着时间流过,十息之后,手起刀落,殷红的血喷晒而出,眼睛犹未闭上,透着生前的凶狠。虽是身为山贼,依然是宁死不屈的坚韧汉子。

  山贼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看着自家兄弟成为刀下亡魂,所有人都红了眼眶,二当家一张脸布满愤怒怨恨,却被乔洛川治得死死的,只仰着头看着他们,咬牙切齿。

  “大当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言语间,似乎对这一直未现身的神秘大当家信任不已。

  “弟兄们!今日咱们一同赴死,共度黄泉,来生还做兄弟!这些狗屁武林人士强加给我们的罪行,大当家一定会一个不落的给我们讨回来!他们一定会为我们陪葬!”

  眼见十息之后,又一人被斩于刀下,二当家愤怒的嘶吼出声,语音里已然带了决裂。山贼们听此言,眼里燃烧着浓浓的恨意,看着眼前制伏他们的人毫不屈服,甚至满含挑衅。不知是什么样的大当家,会给他们如此的信心。

  苏妄眼里寒意凛然,声音淡淡的,“强加的罪行?”

  二当家硬着脖子道:“你们说我虎头山劫杀了陆庄主,难道不是强加之罪?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剿灭我们,何必找些狗屁借口!”

  看那模样,愤怒不是假装出来的。似乎人真的不是为他们所杀。苏妄微微偏头,这是他思索时的一贯动作。

  然不过片刻,派去搜查的人马已经回来,为首一人的怀中,赫然抱着一具似无生机的身体。陆彦谁的眼皮狠狠跳了跳,眼里闪过深深的阴霾,大步向前。

  “陆公子,陆庄主他……”

  为首那人面露悲恸,将陆彦谁僵硬的面色中将怀中人放在了地面。消瘦佝偻的身躯,瘦骨嶙峋的脸颊,紧闭的双眼,青黑的面色,已然是已故的陆庄主。

  那一刻,所有人都低下头来,一股哀伤之气瞬间弥漫山头,连天空都朦胧着似要落下雨来。流云山庄一代豪杰陆震天,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没有人动,连苏妄和乔洛川都是静静站着。片刻之后,陆彦谁转过身来,缓缓走近二当家,面色平静,眼里却翻滚着滔天怒意与杀气。

  “强加之罪?”

  二当家面色晦暗,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看着从自己山寨内搜出的陆震天的尸体眼含愤然不甘,片刻出声,“我只告诉你们,陆庄主绝不是我虎头山所杀。但你们绝不会相信,如此,要杀要剐随意!公理自在人心!”

  陆彦谁平静的看着他半晌,又缓缓扫过这山寨,转身,“除二当家,一个不留。”

  走近陆震天的尸体,他跪下重重磕了三头,眼露悲痛,“爹,孩儿不孝,孩儿这就带您回家。”

  他恭敬小心的抱起陆震天的尸体,身后暗士已经开始对山贼的绞杀。二当家大吼一声,却无能无力,双眼血红,对着天空大喊出声,“大当家!!!你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就在此事即将落下帷幕之时,却突生惊变。

  绞杀山贼的暗士突然倒地,心口皆插着锋利的小刀,二当家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浓浓的喜悦。

  “大当家!”

  话落,一股劲风从山口呼啸而来,夹杂着龙腾虎跃的霸道,黑色身影由远及近,银色面具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她手持破云,踏风而来,几息之间已经稳稳站在众山贼前面。那样凛冽的气势,和对面所有人分庭抗争。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该死!”

  淡色的唇少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笑意,只剩下森然的冷怒。隐藏在面具下的那双深黑的眼此时似乎被血色笼罩,那里面,是嗜血的狂暴,被盯上的人无不背脊发凉,头皮发麻。握着破云的手青筋暴起,好像下一刻就会挥舞着割断他们的头颅。

  苏妄终于明白为何山贼对他们的大当家有着如此的信心。只因为,他们的大当家,是她。江湖上人人忌讳的银虎公子。

  这样的变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离得近的乔洛川和苏妄,甚至抱着陆震天的陆彦谁,无一不变了脸色。目光晦暗的看着暴怒中的乔昀,震惊又茫然。

  这三人没有动静,身后其他武林人士却纷纷暴动。他们对银虎一向不满,只是碍于无人能将之制伏而处处忍让,此时三大家三位公子都在此,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之除去,还要等到何时?

  “原来竟是你这个恶徒杀了陆庄主!”

  “山贼如此猖獗,竟是你在背后撑腰!”

  “今日我们定要为陆庄主报仇!杀了银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所有的话语汇成了一句话,响彻云霄。

  “杀银虎!平众怒!”

  直到陆彦谁挥手示意,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三人还没有说话,她却已经提前开口,先前的狂暴收敛了一些,声音依旧阴沉的可怕。

  “杀我?凭你们?”

  话落,猖狂的笑了几声,含着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

  陆彦谁喉咙滚动了好几次,良久良久,艰难的出声,“阿银,是你吗?”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眼血红,满含挣扎于期望。

  然而,乔昀尚未回答,却有一人替她开口。

  “不是她。”

  风雅的男子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站,无视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面色依旧淡然,“不是她。陆庄主的事,和她没有关系,和虎头山亦没有关系。”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笑意,一闪而过,“我以天下城城主的身份担保。”

  03:

  他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站在她身边,说我相信她。与整个江湖,站在了对立面。甚至她连一个解释都还有给出,他便选择信任。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他只需要与她站在一起,用自己的行动表示,她不一个人。以前,她是一个人,以后,再也不会。只要他在,所有的苦痛便都要替她抗下。这个念头,在看见她孤身傲然立于人前时,便如破茧而出的蝶旋绕脑间再也不散。

  他再也不要她是一个人。

  “苏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银虎与你……”

  有人怒吼出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苏妄与银虎断袖的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在这个情况下居然还站出来为她说话,明显是坐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顿时,看向苏妄和银虎的眼神立即古怪复杂了几分。之前只是传言猜测,现在,才是真正的证实。

  然苏妄却未回答,只是淡淡看着陆彦谁,语气有着令人心绪宁静的力量,“陆公子,你被悲痛仇恨冲昏了头脑,不清醒了。”

  陆彦谁看着他,抿了抿唇。

  “阿银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饶是她逞凶斗狠,无法无天,但亦是恩怨分明,光明磊落。陆彦谁于她有大恩,更是年幼至今的朋友。她将对她好的人看的比自己还重,怎会恩将仇报杀害陆彦谁的父亲?这一点,苏妄看的比谁都清楚。若是平日,陆彦谁定然不会有丝毫怀疑,根本不会问出那句是不是她的话来。只是现下看着死去的父亲,滔天的悲痛迷失了神智。

  果然,陆彦谁仇恨的目光瞬间恢复清明,愣了一下,含着歉意看向乔昀,见她没注意自己,视线直直落在苏妄身上,心里苦笑一声,将陆震天的尸体小心翼翼交给了身边的暗士,走到了乔昀身边。

  “不是她。”

  乔洛川摸着鼻头左右环顾一番,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到两人一旁,虽未开口,意思不言而喻。三大家同时站在了银虎的阵营。

  “三大家现在是要和整个江湖为敌吗?”

  一片沉默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句,顿时惊起圈圈涟漪。众人纷纷眼神复杂的看着对面的四人,更多的目光却是落在那面具之上,想着这个人到底有何种魅力居然让三大家都为之偏袒。

  越来越多的诘问传出,这群之前还坚不可摧的队伍,此刻似乎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他们的矛头全部指向了三大家,指责他们的不公,斥责银虎的恶性,带着今日不杀银虎誓不罢休的气势。

  然而,在这片喧闹声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噗嗤声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震惊的看着队伍中黑衣女子一把弯刀使得出神入化,转眼便收取了四人性命。四具尸体倒在她脚下,脸上还留着死前的震惊和不甘。

  她缓缓拭净弯刀上的血迹,一双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心怀叵测,妄图挑拨江湖关系,动摇三大家的地位,该死。”其实,心里满是震惊。就在刚才,她出手将身边闹的最凶的四人斩杀之时,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看着对面的男子微蹙眉头,下意识的,想要帮他除去这闹事之人,解他心头之烦。

  这话一出,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想起之前那些话,果然无一不是冲着三大家而去,分明是想借着他们对付三大家。纷纷惊出一身冷汗,下一刻又愤怒的思考到底是谁如此歹毒。

  而苏妄几人在这期间一直沉默,只有九月出手的时候,乔洛川的眉梢挑了挑,古怪转瞬即逝。

  “既然几位公子都为银虎担保,老夫也不便再说什么,但是,还请银虎公子能给大家一个解释,证明自己的清白,给江湖人一个交代。”

  片刻之后,一身形微胖的世家家主沉声开口,他在江湖上资格颇老,尚有地位,此时话出,众人纷纷附和。这样,既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也是给三大家一个面子。

  苏妄冷静看着乔昀,询问,“你前几天留下书信离开,是怎么回事?”

  按照乔昀之前的想法,今天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管他什么天下城乔家堡,她也要闹个天翻地覆,杀个片甲不留。然而苏妄一句我相信她,却顿时让她心中翻滚的血气沉寂下来。被血色覆盖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清明,虽依旧阴冷,却没有那种让人一看就心惊肉跳的恐惧。

  “我收到飞书楼送来的霜泣的信,说虎头山有异变,速归救急。”

  二当家立即喊道,“是我给大当家传的信!我早早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山下布置什么,而且不是一拨人,料到还有帮手,才给大当家写了信,以防万一。”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小眼睛凶恶大汉,居然叫霜泣这样一个清雅的名字,真是让人接受不了。

  “我在赶来的途中,遇上无数阻拦之人,黑布蒙面,行踪诡异,似乎在拖延我的行程。”

  她声音低沉,话一出口苏妄几人却都变了脸色。这些蒙面人,明显是为了等他们围攻山寨之后再让乔昀赶回来,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借刀杀人。

  “那些人,有什么特征。”

  苏妄思忖了一下,问出声,乔昀微微眯眼,“从未见过,招式行踪都很诡异。”

  依照乔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竟还有她未遇上的人,一瞬间,苏妄三人心中顿时明了那些人的身份,面色更加凝重。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目标对准了乔昀。借着陆庄主之死陷害乔昀,又使他们失去了一大助力。一箭双雕,不可谓不毒。

  然而这些内幕只有三大家清楚,其他人却是云里雾里。他们对这话倒不怀疑,而且也明白有人想要借陆庄主之死陷害银虎,只是不明白的是,这阻拦银虎之人到底是谁?一时间,无数目光纷纷从与银虎有生死恩怨的人脸上扫过,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

  那些心仪银虎的女子收到的视线最多,毕竟,喜欢的人居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这不仅在心理上没法接受,在生理上也没法接受。情仇,是大多数谋杀案的根源。

  沉思了一会儿,乔昀回身解开了霜泣的穴道,拽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见过陆庄主?”

  线索指向虎头山,绝不会空穴来风。就算是陷害,也必是找到了可以陷害的点,顺着这个点布置筹划,将所有的矛头都引到了这里。

  霜泣果然一张脸涨得通红,目光躲躲闪闪,但还是喏喏开口,“我没见过陆庄主。只是前些日子,有一队人马停在了山下的山谷里,我们去的时候已经人去马空,而且有打斗痕迹,马车上有流云山庄的标志,我才知他们的身份。所以……所以就把车上的东西搬回来了,还有落在地上的碧玉扳指,也一并捡了回来。”

  看着乔昀越来越阴沉的脸,霜泣顿时连连大喊,“大当家,老二听了你的吩咐可重来没有对三大家生过歹念啊!陆庄主真不是我们劫持的!我们只是捡了个小便宜,谁知道引来一大堆麻烦。早知道便宜不好捡,说什么老二也不会去招惹啊。”

  在山寨老大面前,他没必要撒谎,这话确实可信。事情已经很明晰,有人专门在山谷劫持了陆庄主,对山贼见钱便收的了解,将财物留下等着他们上钩,随后又把杀害了的陆庄主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山寨内,只等着江湖人搜查出来,从而坐定罪行,毕竟山寨这么大,没有谁会没事干跑去检查。再而得知银虎是山寨的大当家,派人阻拦,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回来,正中下怀。恐怕就算霜泣不传信给她,这些人也必然会假传书信让她赶回来。

  通过银虎与陆彦谁和苏妄两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肯定他们必会站出来为她辩解,再安排几个内贼喧闹一番,几句言语挑起武林对三大家的不满,分裂他们的关系,埋下背叛的种子。若不是九月及时出手,还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

  一环扣一环,紧凑而歹毒。

  他们沉寂了二十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让你伤筋动骨。

  苏妄几人脸色阴沉的可怕,乔洛川收起一贯温雅的笑容,面无表情的走到九月身边,蹲下身子查看被她斩杀的四人,声音淡淡传出,“这几人,是谁家随从?”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半天,发现这四人居然谁都不认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了队伍。

  乔洛川站起身,看向九月时弯起唇角,“谢谢你。”

  她别过头去,面色一贯的冷淡,没有回答。

  “银虎公子所说,老夫相信不假,但只有一番说辞,不能服众!”

  微胖家主再次开口,他的话倒不是针对乔昀,而是毫不过分的要求,毕竟他们与乔昀之间毫无关系,反而仇怨不少,只凭一面之词的确很难平了众人的愤怒,何况大家受流云山庄召集,马不停蹄的赶来聚集,又大战旗鼓的进攻山寨,到最后你一句我是被陷害的就能完事吗?

  陆彦谁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妄摇头制止,他看了一眼乔昀,目光转向众人,“苏某在此承诺各位,三个月内,查出真相找出真凶,给各位一个交代。三月后,天下城,苏某开城招待,静待各位光临。”

  乔昀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第一次像个被人保护的小女子。

  04: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众人都纷纷离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陆彦谁亦是带着他爹的尸体和暗士回去山庄,离开前对乔昀说抱歉,见她不在意的挥手,嘴唇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咱哥俩谁跟谁。”

  眉眼浮现笑意,便也不再多话,离开了山寨。这一走就只剩下苏妄和乔洛川,还有一直扮演隐形人的九月。苏妄如今承诺找出真相,自然是要和乔昀呆在一起,九月跟在苏妄身边也说得过去,但乔洛川也执意留下来就着实很让人费解了。

  “我是关心阿银,帮她一起找出真相。”说的大义凛然,眼神却落在九月脸上,笑的欢快。九月冷冷哼了一声,置若罔闻。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苏妄和乔昀也懒得搭理他,然而天终不遂人愿,在山寨停留的第二日,便收到乔家堡传来的加急书信。

  放飞手中信鸽,乔洛川脸色变得阴沉,在苏妄脸上扫了几个圈,一声不吭的将传书扔了过去。

  信上说,花鬓企图将乔家堡的情况用信鸽传出去,却被陆庄主抓了个正着,细作身份暴露,此刻被关在乔家堡地牢,严刑逼供。

  从天下城出来的花鬓,竟然是那边的人。她潜伏在天下城的目的不言而喻,看来之前打算的是用美人计,无奈苏妄不买账,反而被乔昀要过去做了丫鬟,只能伺机而动。苏妄和乔洛川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但却并不惊讶。早就料到那边的人定然会安排细作混进三大家,他们无法一一排除,那么便只有他们露出马脚,再逐一歼灭。

  乔昀抢过信瞄了几眼,大致明白了什么,抄着手在一边嘿嘿的笑,“早就知道那个花鬓有问题了。”

  “哦?”苏妄看过来,微微偏着头,眼里是兴味的笑,“你知道?”

  “天下第一舞姬,哪有那么容易遇害又恰恰为你所救的?就算是真的遇害了,不回去花都享受她的金山银山,追捧奉承,居然在天下城闹自杀,被城主夫人索要之后更是心甘情愿委身为婢,嘿,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闲闲靠在门框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地面,“回乔家堡的路上,她看见我时表现更是古怪,而且很在意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明显是有所图谋,但害怕我会从中插手。”

  芍药对于花鬓的怀疑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暗地里告诉了她,让她防着点。在乔家堡,芍药定然不会让她乱来,说不定早就将花鬓的古怪回禀了乔明,只等着她露出马脚。

  “没发现你还挺聪明的。”苏妄沉默半晌,笑。

  “你是在骂我吗?”她问。

  苏妄一本正经的摇头,“我在夸你。”

  乔洛川本来凝重的喝着茶,噗的一口喷出来,又淡定扯起袖子擦干净,“看来我要回去一趟了,苏兄,花鬓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必忧心,专心的还阿银一个清白就好。”说完,晃着脑袋吸了几口气,奇怪道:“怎么我的袖子有股淡淡的花香?”

  抬起自己的衣袖嗅了嗅,夸张的呀了一声,“一点水渍都没有,我明明用袖子抹了嘴巴呀……”

  身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夹杂着即将爆发的怒气,“因为你刚才用的是我的衣袖!!!”

  他一拍脑袋,看向九月,坦然的抬起自己的手来,“来,给你擦擦,抵平了。”

  “……”

  为什么如此无耻的人会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温雅公子啊!天下人的眼睛都瞎了吗!

  最终乔洛川被九月手中的弯刀唰唰唰的追了一圈才了解此事,他不再耽搁,当即便要起程回乔家堡,离开前一本正经的看着九月,认真道:“九月姑娘,我看你还是跟着我一起离开的好。你难道不觉得打扰苏兄和阿银亲亲我我的两人世界是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吗?”顿了顿,“当然,你不觉得并不代表你脸皮厚……”

  被九月一弯刀钉过去,哇呀呀呀大叫着跑了。

  翌日,苏妄和乔昀也离开山寨,九月沉默的跟在后面。苏妄已经计划好了,此事从花都着手查起。花鬓是花都的人,这其中和花都有些关系也说不定。离开山寨后取道陈郡,再从官道走三日便可到达吕中,吕中渡头乘船过醉月江,便直达花都。

  从山寨所在地到陈郡,步行四日便能到达,但为赶时间,从山寨挑了三匹上好的马匹,两日便能到。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分一毫都浪费不得。乔昀问过苏妄,若是三月后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他说,没有我苏妄做不到的事。说不出的狂妄,却让人心安。

  当然,若是什么都没查到,凭她的性格,难道还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成?怕到时候,任人宰割的不是她,而是想要宰她的那些人。

  九月本就是不多话的人,这一路越发的沉默。起先还会跟苏妄说上两句,看见他时眼里也有暖暖的笑意,此时却连那笑意都隐去了,从里到外的一个冰雕似的女子。倒是偶尔赶路累了,乔昀会调戏她两句,只是如同石沉大海,连眉梢都冰冷的像是被冻住,没有任何表情。

  苏妄看着她,语气淡淡的,“你若是觉得累,九月……”

  她用枯枝挑了挑火光渐小的柴堆,使其再次旺盛的燃烧起来,噼噼啪啪的映着夜幕的繁星,打断他的话,“不累的。”

  就这么跟着你,永远都不会累。

  好几日过去,他们终于离吕中近了些,当晚行至深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在树林里挑了个避风的地方,架起柴火休息一夜。

  乔昀东转西拐捡了柴回来,眼光却不停的四下瞟着,苏妄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她坐在九月点燃了的柴堆旁边,火光跳跃映的面具赤红一片,薄唇挑起,明艳的刺了眼了。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我应该来过。”

  支着脑袋陷入沉思,半晌一拍膝盖,“老子就说怎么看着眼熟,这不是老子差点丢了命的地方吗?”

  苏妄眉头一跳,“什么?”

  她重新撑着脑袋,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一回,在这里遭了陷阱,被三百多个人围攻,那一次真是惊险,又是箭又是毒,老子被整的就剩一口气了。不过,三百多个人也被我杀了不少,在我面前堆成了这么高一座小山。”

  她伸着手比划半天,似乎觉得高度不够高,又悻悻缩回手,“后来我晕过去了,失去意识时面前明明还有十几个人没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人都死光了,我躺在尸体堆里,是唯一活着的人。那种滋味……”她啧啧两声,舔了舔嘴唇,“死气弥漫,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和修罗地狱没什么区别。而老子就是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人,连阎王都奈何不了的人。”

  她兴致冲冲的看向苏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老子特别伟岸。”

  却看见苏妄面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像是没听见一样,忍不住一怒,抓起面前的石子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他心口处,“老子问你话呢。”

  他缓缓看过来,不起波澜的眼睛有些让人心惊,却不知为何,“以后不要这样了。”

  “什么?”她皱起眉,显然不明白。

  他别过头看向远处,声音飘飘渺渺,“以后不要这样了。”顿了一下,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如果死了,该怎么办。”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完全听不见。

  乔昀无趣的摆了摆手,手指夹着枯枝划拉着地面,声音嗡嗡的,“真奇怪呀,怎么就全死了呢,到现在老子还想不明白。怎么就死了呢……”

  夜深,天地静寂,只剩火光噼啪的声音,星子忽明忽暗,娑罗安静绽放,清凉的夜晚有暗香缭绕,他看着夜幕,低浅的叹息微不可闻。

  清晨雾湿,日光破晓,三人已经收拾的妥帖继续赶路,不出意外,今日落日时分便可进入吕中城了。行路至一半的时候,遇上有人出丧,白色的纸钱漫天飘舞,呜咽的唢呐幽幽暗暗,隐约能听见随风传来的啜泣声。

  他们提前让了路,立在路旁一块青石后,等丧队行至跟前时,看清了白皤上写着的“容”字。苏妄拧着眉头想了片刻,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再看过去,果然瞧见几位面熟之人。他微微偏头看向乔昀,果见她薄唇微抿。

  “是容家呢……”

  苏妄低声,为首的容家家主荣杨恒却已经看见了苏妄,眼里闪过惊诧,随即挥手示意队伍停了下来,几步走近。

  “竟在此遇上苏城主,容某幸会。”转眼看向乔昀,表情不变,“见过银虎公子。”

  苏妄含笑,寒暄几句,“容公子节哀,不知今日是谁的丧礼?”

  “哎,家妹自小体质虚弱,患有吐血之症,终究是没熬过这个夏日。”说着红了眼眶,苏妄劝慰几句,又答应此去吕中必去容家做客,荣杨恒才转身离开,丧队渐行渐远,他看着那乌黑的棺材,若有所思。

  他没记错的话,乔昀的母亲,亦是患上吐血之症而不治身亡。

  这个小插曲过后再无什么意外,三人傍晚时分便进了吕中城,找了间客栈住下。用饭的时候乔昀一言不发,偶尔抬起的眼睛有悲戚闪过。

  夜深,苏妄回房不见乔昀,透过打开的两扇窗户看下去,她执酒坛倚在锦绣兰树下,花影憧憧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必然是悲伤的。

  他沿着盛开的娑婆花踏过去,声音低浅,“我可以陪你一同去拜祭。”

  死去的容家女儿,是她母亲的侄女,是和她血肉相连的姊妹。尽管关系疏远,但那份骨肉至亲是抹不去的。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夜幕朦胧的银月,“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每一代总有两两三三的人患上吐血之症不治而亡。娘是这样,大哥也是这样。”

  苏妄想起她早逝的大哥,只听说是十几年前患病身死了,在她母亲离开后的第二年,那时的她被锁在深院,连葬礼都没有参加,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大哥很疼我的……”她笑了一下,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死板严肃的样子……”

  将酒坛扔向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有浅浅流动的悲伤愁绪缠绕不断,连夜色看起来都不再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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