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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古美人出混蛋 简小扇 18594 2022-11-24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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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翌日清晨苏妄只身去了容家,整个容家都是哀戚不已,白纱翻飞是对逝者的回忆留恋。荣杨恒强打着精神接待了苏妄,小谈了片刻便告辞离开,算是应了昨日的诺。吕中过醉月下花都的游船一波接着一波,从早到晚不会间断,而且绝不会空船来回,都是爆满啊爆满。

  在吕中渡头总是能看见这样的情景。

  “船老大别走别走,捎上我一个。”

  “不行嘞,满了。”

  “我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这才去了趟茅房又没位置了。”

  “下次记得先买船票再上茅房啊,有了船票就能登船啦。”

  “哎呀,我这里还有一张几年前的旧船票,能登上你的破船不啊?”

  “怎么说话呢!俺这船哪里破了!俺昨天才去上了漆,可新了!”

  ……

  这普遍说明了男人对带花字的东西总是特别热衷,比如花楼,花船,花魁,花姑娘。

  苏妄回到客栈的时候,乔昀和九月正坐在客栈临窗的位置,轩窗大开,斑驳的日光探进来留下星星点点的碎光,繁荣街道的喧嚣冗杂传来,在飘渺着茶香的阁楼里勾描出一幅人世百景图。微微撑头瞧着下方人来人往街道的女子一袭玄黑劲装,银色面具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明艳的难以直视。身旁黑色衣裙的九月沉默的把玩着上好青蓝釉瓷的茶盏,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小二提着茶壶跑堂时自觉的绕着走。

  他走过去,招呼小二上了壶西山白露,似笑非笑的看着乔昀,“怎么喜欢坐临窗的位置?很衬你的气质?”

  她没啥精神的抬眼,手指轻叩桌面,“吃霸王餐的时候比较容易跳窗逃跑。”

  苏妄:“……”

  干咳两声似要打破这尴尬,他捧着茶盏,茶香氤氲着如玉面貌,“这次去花都……”话没说完,身后的竹帘被人撩起,上翘的檐角上挂着的紫风铃叮铛响开,像是采莲少女的欢声笑语。

  “苏城主,银虎公子,飞书楼天字飞影见过两位。”

  苏妄回过身,眉目一闪而过诧异,“何事?”

  来人递上一方赤红柬帖,恭敬道:“在下受花都之托,给两位送上柬帖,三日后恭迎两位前往花都参加天下盛事。”

  “什么盛事?”乔昀伸手抓过柬帖,撕着上面缠绕的金丝线。

  “公子一看便知,柬帖已送到,在下告退。”

  话落身影一闪便没了影子,不愧是天字飞影,轻功果然出神入化。柬帖上的金线已经被乔昀撕成几段扔在地上,打开后露出精致的内里,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兰月十六,花都恭迎苏城主,银虎公子光临,共鉴天下第一盛事。”

  其右还有几行小字,咬文嚼字之乎者也,乔昀看得抓头,扔过去问苏妄,“他娘的写的什么啊?”

  苏妄低笑一声,接过柬帖看了一遍,随即眉头微微皱起,“花都广邀天下男女,参加本月十六举行的第一公子和第一美人的赛事。”

  “第一美男和第一美人?哈哈,这说的不是老子吗!”

  她大笑两声,将柬帖抓过来又瞅了两遍,塞进怀里,“天底下有谁长得比老子还好看啊!有那也不是人,你说是吧。”

  “这事儿,有古怪。”苏妄没有接话,蹙着眉沉思,“花鬓这事儿和花都脱不了干系,花都又在此时举办什么第一赛事,这其中,不简单。”

  乔昀啊了一声,目光透着兴味,“怎么?风雨欲来?有好戏看啊。”

  看着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苏妄心里苦笑,她只身一人无牵无挂,哪里知道这些年三大家承受了多少。不过啊,这个样子的阿昀才是最好的,那些事情,有他就好,他不想她参与进来。或许,这一次的二十年之期那些人会将她扯进这个漩涡来,但他必然会挡在她身前。他想给她花开一样的美好世间。

  于是扬起唇角,嗓音没什么变化,连眼里的凝重都隐了去,“既然想去,待会便出发吧。”顿了顿,唇角的笑越盛,“你说得对,没人比你好看。”

  不知道她面具下的脸颊是否红透,只是听见这夸奖后别扭的别过头去,眼睛明亮的像是落了漫天星光。

  茶盏水尽,日光正好,娑婆花开,花香十里。她果然茶钱都没付,从大开的轩窗跃了出去,黑色身影矫健如鹰,在幽香飘绕的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荡开了那璀璨的初阳。

  九月回眼看见小二五官皱成一团恼怒的模样,眼见他就要跑过来,身形一动,同样从轩窗跃了下去,苏妄愣了片刻,似乎没做过这逃单的事,似笑非笑看了近在咫尺的小二一眼,施施然站起身,脚尖一点也跃了出去。

  小二目瞪口呆,片刻后哭着跑去向掌柜告状了。

  渡口处,通往花都的游船果然人满为患,栈道上还等着一大群人,乔昀从半空中俯冲而下,衣袍被疾风掠起簌簌作响,转眼平稳的落在平地上,扯着嗓子一大声吼,“都给老子滚开!让道!”

  “他娘的是谁瞎嚷嚷,没看见都在排队吗!”

  有人不满的回骂,转身看见银色面具的男子阴沉着走近,顿时瞪大了眼睛,避之不及的朝后退,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溅的水花老高,还不忘大喊,“银虎来啦!”

  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一步,拥挤的栈道眨眼间便分出一跳大道来,她挑着唇角目不斜视走过,走到游船跟前,语气淡淡,“滚下来三个人。”

  船上的人心里叫苦不已,左看右看,忙不迭的下船,虽然她只说滚下来三个人,但谁有那个胆子和她同船啊?片刻时间,整船人都撒丫子跑了,只留下船老大站在床头苦着脸抖着双腿。

  苏妄和九月很容易便上了船,瞧着四周忌讳的视线,再看看乔昀满不在乎的模样,均是没有言语。

  “开船!火速前往花都!”

  冲着船老大一嗓子吼过去,吓得人家差点掉进河里。

  她就是这样飞扬跋扈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图方便可以让所有人不方便。苏妄站在甲板上,盯着那漾开水纹的河面,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她同流合污了。

  过醉月江到花都大概会花上三个时辰,船老大兢兢战战的开船,想着得赶紧把这个混蛋送到目的地,半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不然十条命都不够她杀的。看着她从船舱翻出来几坛自己珍藏已久的老酒,阵阵的肉疼,也不敢多言,只能独自黯然迎风落泪。

  她在船头布了两三盏酒,招呼苏妄过来,兴冲冲道:“想不到船老大还有这好玩意儿,快快快,这么好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糟蹋了。”

  苏妄同情的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抹眼泪的船老大一眼,走过坐下,执起一杯酒放在鼻尖嗅了一番,“的确是好酒。”

  “来来来,干了。趁着酒兴逛花楼是人生一大喜事,待会下船就去花楼走一圈,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肯定招人喜欢。”

  前一刻还觉得她很顺眼,这一刻已经十分想一脚把她踢进河了。苏妄黑着脸一杯又一杯,任她如何疯言疯语也不答话,没多久酒坛便见了底。一向酒量很大的她此时竟有了醉意,眼神迷离的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竟趴着睡着了。

  愁绪满怀时最容易醉酒。她的心里,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毫不在意。苏妄执着酒盏目不转睛的看着昏睡的她,仿佛一尊雕塑守护。

  到达花都的时候已经是花灯初上,沿河垂柳挂着精致的花灯,蔓延到没有尽头处。夜晚比白日还要繁娆,女子的媚笑声,男子的哄闹声,此起彼伏。夜夜笙歌夜夜欢。

  乔昀已经醒来,精神抖擞的跳下船,轻车熟路的沿着街道东走西拐,最后停在一家楼阁前面,指着牌匾兴致冲冲的对身后的苏妄道:“这里的姑娘最会服侍人了。那小手软的,小嘴甜的……”

  话没说完,被苏妄一巴掌扇在脑袋上打断,“你倒是风流。”

  “人不风流枉少年。苏城主,你别这么不解风情嘛,来来来,老子给你挑个姑娘,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苏妄一愣,不怒反笑,大概是物极必反,调整了会呼吸,声音归于淡然,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姑娘能不能让我舒服我不知道,但姑娘一定不能让你舒服。”

  乔昀顿时一脸愕然的瞪着他,微张着嘴,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居然会用荤段子调戏她。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倒是身后一直冷冰冰的九月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飞快闪过。

  她闭上嘴巴吞了口口水,瞟了几眼身后的青楼,几乎不敢看苏妄的眼睛,而是看着九月道:“你知道男人和女人逛青楼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九月沉默,却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只见她叹了声气,认真道:“男人与女人逛青楼最大的区别就是,女人只能摸一摸看一看,而男人却能实打实的干。”

  九月顿时唰的红了脸,以为她是在揶揄自己跟着来青楼,狠狠剜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她哈哈大笑,之前的尴尬少了一些,再看向苏妄,却见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不由摸了摸鼻头。

  一句话好像同时惹怒了两个人耶……

  02:

  最终她想逛青楼的想法被苏妄扼杀在摇篮里,扯着她寻了家客栈住下。谁料半夜时分,苏妄却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眼便看见昏黄灯火中,她修长的身姿投影在石墙上,隐有绰约风姿。只是她正在换衣服,而且难得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张风华无双的脸来,看见苏妄醒来,咧嘴一笑,扔过去一套夜行衣。

  “快,换上,咱们夜探花都府,找出他们的小秘密。”

  见苏妄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不耐烦的皱起眉,但还是耐心的解释,“花鬓出自花都府,而且这次的第一赛事也是花都府主办的,要是有什么阴谋一定和他们有关系啊。这种时候最常见的做法不就是偷听墙角吗?说不定还可以偷看到某个美人儿光着身子沐浴哦。”尾音拖得老长,含着奸笑声,一副色胚样。

  苏妄有些痛苦的捂住脑袋,思考天底下的男人在面对这样无耻的流氓媳妇时到底要给出怎样一种反应才算正常。

  再抬眼,她已经蒙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闪着淫、光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苏妄再次痛苦的埋下头去。

  磨蹭了大半天,苏妄还是换上了夜行衣,和她同样的装扮悄无声息的从木窗跃了出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全天下男人的梦想之城花都历来便是由花都府在打理管辖,花都府的主人一向行踪神秘,一生露不了几次面,但能将如此之多的青楼妓院管理的井井有条,还不怕人来闹事,其能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很多男人一生的梦想就是坐上那个位置并为之努力的奋斗着。试想,一声令下就可以使整个花都的女子无论清纯妩媚火热冰冷都主动投怀送抱,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更重要的,是睡这么多姑娘一个子儿都不要啊!全免费啊!曾经乔昀也是无比的向往那个位置,只是自从有一次被一百多个姑娘轮番推到撕衣服扯裤子后再也没这个想法了。她是个真男人还好说,但关键是她没把啊,只能看看摸摸的感觉实在是痛苦。

  两人没什么阻碍,跃过几条街道翻进了花都府的高墙,身形隐在墙角簇簇含苞待放的水羽花后,郁郁葱葱的枝桠趁着月光投下斑驳光影,巡夜的侍卫踏着一路碎光经过,目不斜视严整肃穆。其实如果有心了,仔细的左右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些倪端,但坏就坏在这些侍卫为了突出自己的遵守纪律走的很规范很有风格,双眼直视前方,连余光都没有朝两边投去。哪个做贼的会光明正大的在正对面出现啊,这充分说明了花都府的侍卫都是花架子。当然,或许这也是为了使所有和花都相关的都要带上花字才故意这么做的,但其实想想这是不可能的。好吧有些偏题了,回归正文。

  花都府的巡逻还是比较严密,但对于经常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乔昀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想当年她连上京王爷府都闯过,就差没去朝廷的皇宫走一遭了。轻松的避过侍卫的巡查,拐进了一条回廊,雕花飞檐上挂着随风而摆的花灯,灯下是蔓延至无尽处的红桑,在漆黑的夜里绽放着明艳的光彩。

  两人反抓在回廊顶部一路爬过去,一点声响都没弄出来,绕过回廊,是一排精致的房屋,偶能听见软声细语,应该是花都府的歌舞女的住处,照消息看,穿过这排房屋,再绕过一座花庭,便是主事之人所在之地了。苏妄按着正确的方向正要离开,回眼却看见身后的乔昀并没有跟上来。再定睛一看,居然像只壁虎一样趴在木窗上方,贴着墙壁,垂下头来往屋内瞧得起劲。苏妄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摔在地上。

  忍着怒火跃过去,一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二话不说施展全部力量疾驰而走,一直到百花怒放的花庭时才黑着脸停下,冷眼瞪着她。

  她摸摸脑袋,对苏妄翻了个白眼,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一定在问候他全家。苏妄此时也懒得和她计较,指了指主屋的方向,让她先行,随后才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接近主屋,巡逻的侍卫明显多了起来,防守更加严密。两人走的小心翼翼,好几次都差点被突然冒出来的侍卫逮个正着,好在两人伸身手都是顶尖的,加上乔昀见多识广,机灵的躲了过去,终于攀上了主屋的房檐。

  有几间屋子漆黑无光,有几间却是灯火通明,透过窗户能看见摇晃的人影,看上去似乎是在交谈,但却没有声音传出来。乔昀选的正是其中人影最多的一间,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气息,屏气凝神,精神力缓缓探进去,却依旧未曾听见任何交谈声,忍不住回头看了苏妄一眼,眼里透着疑惑。

  苏妄皱着眉思索半晌,脚尖轻点,身轻如燕般跃上了屋顶,竟然就那么光明正大的趴在屋顶上,轻手轻脚揭开了一片青瓦,朝下看过去。

  目光一扫,面色顿时大变,疾风一般掠下来,抓住乔昀的胳膊,低沉的嗓音透着严峻,“走。”

  话落,身形已经箭一般射了出去,乔昀跟在他身边,速度不落半分,两人的飞速扬的衣袍簌簌作响,很快引起了侍卫的察觉。但苏妄似乎并不在意被发现,直接挑了最快离开花都府的路线,就在半空中光明正大的飞跃,在一众侍卫的叫喊声中飞一般出了花都府,速度却并未慢下来,一直到了远处的某处偏僻院落才停下,眼里闪过凝重的光芒。

  “怎么回事?”乔昀扯下面纱,呼了口气,“看见什么了?”

  他的目光望向花都府的方向,似在拧眉思索,声音散在夜风中,低沉无比,“没有人。”

  “嗯?”

  “屋内的人影全是人形剪纸,若是我没猜错,这是一个陷阱,用这些剪纸将夜探花都府的人吸引过去,再启动提前布置好的埋伏,将其抓获。或许是为了对付我们,也或许是为了对付其他夜探之人。这个花都府,不简单。”

  “人形剪纸……”

  乔昀喃喃,猛地抬起头,毫无预兆一巴掌对着苏妄的脑袋扇了过去,大骂,“干!都怪你个苏混球!老子刚才在歌女的屋子外面偷看时,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还没等我看个明白,就被你扯着走了。他们肯定在那里!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苏妄被那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愣了半天,反应过来时脸色漆黑如锅底,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见她重新蒙上面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重新回去再探啊!既然知道他们的行踪了,这次绝不会找错。”

  “不行!”苏妄加重手上的力道,严声拒绝,“被我们这么一闹,他们必定有所防备,今晚不能再去了。”

  她皱着眉打开他的手,满眼不耐烦:“我说苏妄,你他娘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磨磨唧唧啰啰嗦嗦,做事一点都不干脆果断,你要是怕你别去,老子一个人去。”

  说着便要走,苏妄身形一闪挡在她面前,眼里有怒意闪过,但容色却淡淡的,“不准去。”话落似乎猜到她会反抗,飞快的伸手想要点住她的穴道,但想不到依旧被她躲过,还一拳头招呼过来,下手毫不留情。

  起先还一起夜探府邸的人此时已经拳脚相加大干起来,苏妄想起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不想她有事却还被倒打一耙,怒火中烧,加上她来势过猛,手上也不敢顾虑,全力应付。

  交手几十招,他和乔昀一掌相击后退身形,终于停稳身子,正要开口说不打了,却听她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还不是担心他们搞出什么阴谋算计你,才想去打听清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妄愣住,垂下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因打斗导致还是听见这句话时的紧张激动。担心那些人的阴谋算计自己,她是在,担心自己。

  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然而心里的喜悦却难以忽视,他看着她飞扬跋扈的面容在银白月光之下竟慢慢变得柔和,身后是低低矮矮的青瓦木窗,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她站在那里,又好像在他心里。

  蓦地便笑出声,毫不应景的一声笑,轻轻的,浅淡的,正合他一贯风轻云淡的形象,却比往日多了些意味,他走过去,剑拔弩张的气息早就散去,只剩下比月光还要柔和的清淡笑意,走近,牵起她的手,“回去吧。”

  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牵着她,而不是拽或者扯。肌肤并不如寻常女子般柔软细嫩,反而有因常年使刀磨出的老茧,然而被他摩擦在手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安心欢喜。

  03:

  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

  俗话又说,以不变应万变。

  俗话还说……

  不管俗话说了什么,苏妄是打定主意坐等兰月十六的到来,他的性格使然,做事求稳求全,不可能像乔昀那样剑走偏锋,贸然行事。何况,随着时日的推近,天下排的上号的英雄豪杰美人侠女纷纷到达花都,准备参加这第一赛事,说不定他还可以坐山观虎斗。

  毕竟天下第一的名头还是颇有吸引力,试想谁不想成为被公认的美人呢?要是不来,就证明你没胆子来比美,自己承认了自己没别人好看。这些行走江湖的少年少女,谁不是心高气傲之人,就算明知自己不敌某某也会摩拳擦掌的来比上一比,输了没关系,好歹不落下胆小的名声嘛。

  于是花都近来一日比一日热闹,客栈几乎都爆满了,青楼更是夜夜风流,连白天都营业嘞。乔昀每日闲的没事干,时时坐在临窗位置欣赏来往的美人儿。不过俗话又说了,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桥下看你。就允她把别人当风景看吗?银色面具让人一眼便能知道她的身份,薄唇明艳,眼神不羁,再加上近日来的各种传言,看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苏妄揭过一页书,晨风吹进轩窗掠起如墨长发,修长的指尖压住似要被风揭起的书页,不经意的抬眸看向对面斜倚在窗栏上执酒独饮的女子,眼里荡开笑意,方将目光重回放回书上,听见她呵骂的嗓音,“你看你的书便也罢了,看一会儿就抬头看着老子笑是什么意思啊。”

  他微微偏头,翻了另一页,漫不经心,语音却有隐隐笑意,“没什么意思。”

  她目光闪过恼意,抓起桌上的酒盏就要扔过去,拐角不远处的楼梯上却突然滚下一个人来,走廊间似有喧闹声,她顿了一下,那滚下的人影恰恰停在前方四五步的距离,青衣长裙,青丝交缠,居然是名女子。她痛苦的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身体因疼痛而痉挛抽搐,呜呜咽咽的声音幽幽传出来。楼梯上又走下一个人来,一名面容有些阴柔的男子,眼中偶尔阴戾闪过,一看便知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他手持长剑,直指地面的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贱、人!”

  女子吃力的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他,艳丽的脸上布满了瘀痕,嘴角处更是血迹斑斑,可见之前被人打得不轻。

  “郑兴!!!我虽与你自小定亲,但并未嫁你为妻!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子冷笑几声,走近蹲下身子,手指夹住她的下巴,眼神森冷,“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就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遵守妇德,居然敢背着我偷人,还怀上野种!快说!奸夫是谁!放心,我会让你们在黄泉相聚的!”

  女子闭口不言,怨毒的瞪着他,似乎要将那张脸牢牢记住,死了必化厉鬼索命。只是捂住腹部的手却轻柔无比,带着颤栗,是对尚未出生的新生命的愧疚与疼惜。

  “咦……青柠?”

  乔昀起先看着那女子有些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不是青家的女儿青柠吗?青家败落已久,在江湖上没什么地位。乔昀有一段时间很是纠缠了青柠一番,这才认了出来。

  她并未压低自己的声音,青柠与郑兴纷纷抬眼望去,待看见是她时,彼此反应不同。郑兴虽然阴戾,但如何也是不敢惹怒银虎的,赶紧收回了视线。然青柠眼中却闪过一抹亮光,带着丝决然。

  她定定看着乔昀,直视她的眼睛,吐出两个字来,“夫君。”

  三个人同时愣住。

  青柠咬紧牙关,缓慢的爬过来,逶迤出一地血迹,破碎的亮丽,再看向乔昀时,泪如雨下,凄惨幽怨的撕心裂肺,“夫君!救我!”

  苏妄皱着眉,下一刻便看穿了青柠的作为,眼里闪过不喜,然乔昀却是满眼玩味,撑着头看她扶着木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银虎,你不能这样抛弃我!你不要我,孩子怎么办?我怀的是你的骨肉啊!你要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害死吗!”

  一字一句说的凄厉而真挚,除了苏妄和乔昀自己,在场的人几乎都全都相信了。银虎的风流有目共睹,何况她纠缠青柠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

  她说完一番话,脸上痛苦之色更重,捂住腹部的手指泛白颤抖,衣裙被腿间汨汨流下的鲜血浸红,滴落在地面,触目惊心。她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身子蓦然倾倒,不偏不倚砸在乔昀怀里,偏偏那双手还死死拽住她的衣袖,凄厉之言不断。

  “银虎!你不能这么狠心!这是你的亲骨肉啊,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你历来说自己行事光明磊落,此刻为何不肯承认。那郑兴杀你妻儿,你要坐视不理吗?你的心,为何如此冷血……”

  一番言辞,将她数落的像是那抛弃妻子的禽兽,周围看热闹的人均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乔昀,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她的恶名实在是太响了,容不得人去怀疑。如果苏妄不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此刻也会信了。

  然乔昀却依旧没事人儿一样,唇角戏谑的笑更盛,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缓缓落在面色阴沉的郑兴脸上,“她说的,你信吗?”

  郑兴袖下双拳紧握,却是敢怒不敢言。自己被带了绿帽子,不仅不敢要个公道,还要假装没事人儿一样对他点头哈腰,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可是,自己面对的人是银虎,任他有万般怨恨,也只有生生忍着,挤出一丝笑来。

  “既然银虎公子发话了,在下自然不会追究……”

  说完转身便走,紧咬牙关,将那怨恨压在心底。

  “嗷,他居然信了。”她怪叫一声,终于低头看向上半身压在自己怀里的青柠,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你说这是我的孩子?”

  看着那张虽然在笑眼底却冰冷的脸,青柠心底狠狠打了寒颤,但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咬着嘴唇点头,声音决然,“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是你的孩子!银虎,你要做那抛弃妻子的事吗?你就不怕受到天下人的耻笑指责吗!”

  乔昀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似乎连血液都冰冻起来,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气,青柠连颤抖都无力了,只有被冻僵后的僵硬。然片刻之后,她突然笑了一下,唇角淡淡挑起,笑意未达眼底,却像是冰天雪地里突然绽放的红莲,燃尽世间光华,看得人刺眼了。

  她将青柠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一点,嗓音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既然你说是我的,那,便是我的吧。”视线转向对面的苏妄,语气不变,“劳烦苏城主给我这个妻子请位大夫来,让他好好替我瞧瞧,千万别让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死在腹中了,将来好有机会,我也好尝试一回当爹的感觉。”

  说罢,一把抱起青柠便朝楼上走去,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心里想着这银虎倒还不算太坏,有些良心。然而却总觉得她唇角的有看得有些心惊胆战。

  再想起最近的绯闻男主角苏妄,纷纷看过去,果见他面色不善,阴沉的比刚才郁郁离场的郑兴还要厉害,心里很是同情理解。毕竟银虎居然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反而将他晾在一边,他肯定不好受。但再往深里想一下,就算银虎不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和他也生不出孩子来啊。这么一想越发同情了,真可怜,连孩子都生不出来。难怪脸黑的像锅底似的,一定是触景生情。孩子是一段感情的枢纽与升华,若是没有孩子,再深的感情也很可能会破裂,他和银虎永远不可能有孩子,感情再深厚也可能有分开的一天啊,这可怎么办,苏妄肯定难过死了。

  感觉到周围目光越来越深厚的同情,苏妄脸皮再厚也呆不下去了,猛地起身带起一阵寒风,飞快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04:

  青柠那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被乔昀抱回房间后便一直流血不止,苏妄请了城中大夫来看,孩子已经流掉了。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孩子没了也属正常。

  乔昀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微微撑着头,唉声叹气,“可怜的孩子啊,爹还没见你一面你就没了,可真是命薄啊命薄。”

  青柠没什么言语,低头抚着自己腹部,万千哀伤衍生而出丝丝缠绕,似乎织成了茧将她裹在里面,与世隔离一般。乔昀冷眼看着她,唇角挂着戏谑的笑,走近挑起她的下巴,“如果真是老子的孩子,才不会这么不经摔,你看你,说谎话了吧,被老天惩罚了吧,孩子没了吧……”

  “住口!”青柠血红的眼抬起来盯着她,透着浓浓的死气,又被那漫上来的哀伤覆盖,“银虎,你没心吗?”问的她愣一愣的,没答话,又听她凄凄道:“我的孩子没了,你就这么开心吗?就算这不是你的孩子,就算我利用了你,可是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尚未出世便夭折,你难道连起码的同情都没有吗?”

  直视那双凄然的眼睛,乔昀摸了摸鼻头,蓦然弯起唇角,“老子就是很开心啊。又不是老子的孩子,关老子屁事啊。我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替你的孩子悲伤,死在我手中的人命多不胜数,你这区区孩子算得上什么?”

  嘿嘿冷笑两声,逼近,“何况,老子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善人。你陷害老子,还想老子可怜你,哪来这么便宜的事。”

  话落,恰恰苏妄推门而入,她头也不回的向后一指,端端落在苏妄身上,“你把老子当成苏妄这样的大善人了吗?还是你忘记了我银虎在江湖上的名声?”

  青柠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妄走近,好整以暇的坐在她旁边,看着青柠淡淡开口,“好了,现在我们该好好算一算方才你算计阿银的事情。”

  乔昀瞪着眼看过去,讶异道:“老子刚刚才夸奖是你大善人,你怎么跟老子一样坏的这么彻底啊,人家孩子死了你都不安慰安慰。”

  他也不看她,嗓音是一贯的风轻云淡,“估摸是和你待久了。”说罢不再理会她的反应,古井无波的眸子冷冷看着青柠,几乎要将她看穿,“孩子的父亲是谁?要么你说,我给他一条生路,要么,我去找到他,然后当着你的面把他千刀万剐。天下城不是郑家可比,郑兴找不到的人,不代表我找不到。”

  青柠有些恐惧的往内缩了缩,咬着嘴唇摇头。

  “不说?”苏妄眉头微皱,作势便要起身,青柠眼底蓦地闪过一抹得逞,快的几乎无法让人捕捉。然而,她终究是小看的眼前的两人,哪一个不是在江湖上打摸滚爬的人精,一颗心跟玲珑七窍心似的,她在这两人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是无所遁形。

  苏妄起身的动作一顿,眉间漾开笑意,重新坐回木椅上,也不再急着审问她,修长手指执起青釉白茶盏,姿势风雅,连倒杯茶都是行云流水般的好看。桌上蓝水云纹底的瓷瓶插着一支白梅,暗暗花影投在他手背上,如他心思一般看不透彻。

  乔昀难得安静,接过苏妄递过来的茶水小口抿起来,面具下的眼睛似在沉思。屋内一时寂静,唯有青柠的心跳声越来越重,似要跳出胸膛。

  她的定力终究是不如另外两人,见着他们诡异的饮茶,慌张一点点爬上面容,眼里哪里还有半分没了孩子的悲伤,只有浓浓的恐惧与惊慌,和一丝难查的后悔。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身子微倾,“你可知,算计三大家的后果?”

  她还要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被苏妄打断,“为了保住孩子和自己的性命,算计阿银,可以被原谅。”他看过去,唇角的笑冷冷的,“受人指使,想让阿银背上抛夫弃子的坏名声,以便进行接下来未知的阴谋,你说,可以被原谅吗?”

  乔昀也笑着看过去,“虽然我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再坏一点,但被算计的感觉很不爽,现在很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她猛地起身,眨眼间已经在床头站定,五指箍住青柠的下巴,几乎将她的脸捏的变了形,“你既然愿意帮别人来算计我,那么肯定也愿意我在你身上发泄一下,对不对?”

  说完,左手蓦地伸出撕下了她的衣衫,只余下里面一件薄薄的单衣,看见她顿时恼羞红了脸,嗤笑一声,“放心,我对别人上过的残花败柳没兴趣。我只是要把你扒个精光,挂到城墙上去,让全天下的英雄豪杰都来欣赏欣赏你的风姿。”

  青柠顿时惨白了脸,口齿不清的叫着,想要挣脱开她的手,然这只让力道更重而已。转眼,她全身上下已经只剩下一件肚兜,乔昀捡起被她撕成条状的衣服,反手将她的手腕绑住,一边喊着,“苏妄,来搭把手。”

  喊了半天没反应,转头看过去,才发现苏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声音淡淡传过来,“这种事你来做就好,我嫌脏。”

  这样的羞辱终究让青柠再也无法忍受,惊恐的大喊出声,“我不认识那个人!他找上我,让我陷害银虎公子,他说凭银虎公子的作风,定然会当场否认,如此定然会被在场的人唾弃并且传扬出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他用青家来威胁我,只要我答应他,他就帮我扶持青家,永不衰败!”

  乔昀咂了咂嘴,摇头,“这只能证明那个人不了解老子。老子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好男人啊。”随手扯过锦被遮住她的身子,扭头道:“苏妄,你可以转过来了。老子知道你刚才是害羞。”

  苏妄:“……”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一定会扑过去掐死她。哦不,是扑过去撕了她的衣服,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害不害羞!

  青柠缩在锦被里,眼泪哗啦啦的流,“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当场承认了。本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听闻苏城主要去寻找孩子的父亲,想着那个人既然敢陷害银虎公子,势力定然强大,不会被查出来,等你们去查找的时候,我就趁机逃走……”

  她撇着嘴点头,转过身问,“你说,是谁想败坏老子的名声呢?”

  苏妄正要说话,又听她道:“老子的名声已经这么坏了,他不是多此一举吗。要陷害我也找点新鲜的把戏啊。”

  苏妄:“……”你好有自知之明啊亲。

  这件事中,青柠充其量当了个跑龙套的角色,白白献出了自己的清白不说,还被郑家痛恨。而且要怀上孩子也不是滚一次两次床单的事,说不准她跟不认识的人滚了多少次床单才有了这个无辜的生命。往深里想想,愿意为了家族的繁荣付出到这一步,也委实不容易。

  弄清楚事情,乔昀没有难为她,将她打晕后便和苏妄离开了。九月一直等在门外面,对这件事没有表示任何疑问,一如既往的冰冷沉默。

  那些人能找来青柠陷害她,就一定还有后招,必须要找出他们陷害银虎的原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陷害她的人一定是他们。上次虎头山一行没能置她于死地,此行又搞出这些花样,苏妄眼底阴沉越重。

  看来他们是必定要将她扯进这一次二十年之期的风波了。

  他蹙着眉分析这件事情,听见乔昀的声音传来,“我说九月,你也看见了,跟着我们不安全,随时随地都可能被陷害,你还是去乔家堡找乔洛川吧,他一定会拼死拼活的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回应她的是九月冷冷的嗓音,“九月不需要保护。”

  苏妄看过去,望向九月时眼底有异光闪过,却并未说什么,对着乔昀交代,“后日便是十六了,这两天你规矩一些,不要惹事,等后日到来,或许一切就有了答案。”

  乔昀甩个白眼过去,没有答话。苏妄目光落在九月脸上,声音淡淡的,“我有话和你说。跟我来。”看了乔昀一眼,“不准跟来。”

  “谁稀罕。”她哼声,无趣的倒在床上。直到苏妄和九月离开,才翻了个身,闷闷道:“嘁,谁稀罕听你们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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