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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离开了

月悬南枝 兰亭竺 6089 2022-11-23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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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我错了吗?”

  一位高大的老人端坐在厅堂之中,他的目光穿过厅门望向了院子里的银杏树。由于深秋的缘故,那株银杏树的叶子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暴露在天际中。

  凛寒还未席卷到来,但冷风已经不断在侵袭。

  老人感受着那一阵阵吹拂而过的冷风,它们暂时还无法战胜身上的寒装,可它们在不断强大。

  “今后的路就交给年轻人吧,也许他们能够走出来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来。”

  尽管身体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老人已经清楚的感知到了他快要离开了。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你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能默默的感受到好像身躯里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流逝着。

  他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老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逝去了,保持着端坐的身资好似只是睡着了,不凑近看根本无法发现他已经在冬天到来前告别了这个世界。

  院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除了偶尔几阵秋风卷起地上还没彻底腐烂的枯叶会发出些许声响。

  宁静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打破,屋外的弟子子言敲了敲门。

  在复而沉默了片刻之后,没有得到屋内回应的子言觉得也许老师睡着了,他轻轻的推开了那扇木门。

  子言拿着一件布衾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不敢惊到自己的老师。一向温和的老师唯有在清梦被惊扰后会显得有些暴躁,惊醒他是对所有弟子的一场灾难。

  看着依旧保持着坐姿的那具身躯,子言笑着摇了摇头,他心想:果然就算老师再有学问,也终究是在岁月里成了一名普通的老人。

  子言轻轻的把布衾搭在老人的肩膀上,简单给他裹了裹。然后子言就打算再蹑手蹑脚的退出去了。

  一步、两步、三四步。

  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越来越近的门口前,子言的思绪一下子散了开了,他本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试着把杂乱的思绪都抛出脑中,但是那个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一直纠缠着他,他躲不掉也忘不了。

  子言的手已经碰到了门上,但他停下来了。

  他想到了那个不一样是什么了,那个可怕的想法一下子充斥着他整个大脑。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想要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可是他做不到,一旦想到这里他就再也无法逃避心中所想了。

  刚刚在给先生披裹布衾的时候子言没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温度,以往身上总是散发出雄厚热度的先生居然会失去那份温度。

  子言的手不断小幅度的颤抖着,他用左手去抓住已经在门上的右手,他想让右手停下来不再颤抖,可是抬起的左手同样在颤抖,两只颤抖的手抓在一起反而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子言绝对上前再查看一下,他转过身,又一次蹑手蹑脚的来到先生旁边。

  他伸出手,手掌碰到端坐着的高大老人的身躯,是一片冰冷。

  子言呆住了,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会是他发现了先生,他甚至开始后悔了,后悔进来给先生披裹布衾了。

  子言壮着胆子用双手拿下布衾,他扶着老人的肩膀轻轻的摇了摇,双手都没能传递回曾经他所熟知的那份温度,于是子言又轻声的唤了唤:“先生、先生、先生。”

  没有任何动静。

  空洞感占据了子言的全身,他木然的站起身来向外走了去,他要去把先生去世的消息告诉大师兄子善,要去把先生去世的消息告诉每一个先生的弟子。

  他走出厅堂,他在走廊碰见了大师兄子善。

  子言空洞的眼神在碰见大师兄的子善时亮起来了一点点,他走上前去和子善说道:“大师兄,先生他去世了。”

  平淡的语气让子善甚至一瞬间怀疑子言是在问自己吃了没,但是他听清了子言的话,他也知道子言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开任何玩笑。

  子言紧紧盯着子善,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亮的子善甚至不敢与他直视。

  “我知道了,子言。”

  在深呼吸以后,子善沉着的回复了子言带来的天大消息。

  “我会去叫来所有师弟,你在这等我。”

  子善拍了拍子言的肩膀,他感觉到子言眼里的光在他说完第一句时灭了,那里又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空洞。他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里子言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身为先生的大弟子,他有必要在接下来克制好自己的悲痛并试着去照顾好平复好每一位师弟的情绪。

  子善离开了。

  子言依然呆在原地,他其实是希望子善能够生气,能够狠狠的打他一巴掌或者一拳,然后告诉他以后事关先生绝不敢开半点玩笑。可是子善没有,那份同样的悲痛压在子善的心理成了他肩头挑起来的一副担子,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大师兄就这么把那份苦难稳稳担在肩头。

  师兄弟们陆续赶到了这边,他们停留在门的这边不敢跨进那边。

  有些师兄弟的脸上已经控制不住的流满了眼泪,其实大家都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到来的,只是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一天。

  “先生,先生,先生!您怎么能抛下我,您怎么能先我独自离开,先生,您不能没有我为您驾车呀,先生......”

  是子卢,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这边,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泪水,发须间沾满了眼泪、鼻涕和口水。

  子卢是第一个冲进门的那边到达先生身边的,他一路奔走,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先生身边。

  子卢停了下来,他不再哭闹了,他慢慢跪坐在先生面前,安静的就像是在认真听取先生教诲一样,他从未如此乖巧过,一丁点声响也没有。

  其他人也进去了,他们一圈圈的围着先生跪坐下来,厅堂内坐不下就坐在院子里,坐在门外的长廊上。大家围坐着,低着头不断平复自己颤抖着的身躯,他们就像是在听先生最后一堂授课一样的跪坐着。

  子言没有进去,他站在外面,他看着那具魁梧的身躯还披着他亲手裹上的布衾。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想了很多又也许什么都没想。

  在这个时刻他赶紧自己的心和自己的大脑分开来了,大脑在什么都没想,心里居然想了很多。

  空荡荡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但是心里却一直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自己不打开那扇门,先生就没有死去。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放声大哭了出来,事后有人说子卢,也有人说不是子卢,大家只知道在有人大声哭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控制不住了,哭声迷茫了整个屋子。

  子言知道是谁,不是子卢,是子善,一向沉稳的子善第一个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地上哭着。

  在越来越响亮的哭声里子言感受到了鼻翼上的热流,然后是唇上的咸味。子言也哭了。

  他扯开嗓子哭了起来,从站着哭到趴着。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锁着这份悲伤,他怕,他害怕只要自己一哭,悲伤就会随着眼泪、鼻涕和口水离开自己,他害怕悲伤离开之后他就能接受先生去世的消息了。

  但是当所有人都哭起来的时候子言锁不住这份悲伤了,他不再害怕悲伤会流走了,因为这屋子已经被悲伤塞满了,满满当当,不论他流多少眼泪,悲伤都已经离不开这间屋子了。

  天被哭黑了,大多数人哭累了,红着眼倒在地上,泪水只是偶尔一滴滴的流出来,好像干涸的眼睛里尽管还在不断生产眼泪但再也蓄不住了。

  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子善带领着大家安葬了先生。一座很简单的坟冢,那些黄土隔断了所有弟子的悲伤,他们不再哭了。

  坟冢就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大家守着外面又呆了一天。

  第三天开始,第一次有弟子站起身来选择了离开。

  第四天开始,有弟子选择了结伴离开。

  一个月后,院子里只剩下了子卢、子善和子言。

  在一个半月后,子卢也选择了离开,剩下的只有子善和子言了。

  他们都知道,师兄弟们的离开并不是因为放下了老师,他们只是选择了去把先生的思想带出去,他们需要去传播先生的学问,去践行先生的教导。

  三个月后,子言也决定离开了。

  “大师兄,我想去实现先生的理想。”

  子言看着沧桑了很多的子善说到,他做好了等待大师兄责骂的准备,连先生尚且没能完成的理想他又如何能够完成。

  “好。”

  出乎意料的是是子善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子言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身为大师兄,我在这要提点你几句,务必想清楚先生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务必要明白为什么先生究竟明知这世道不可为却要一次又一次的去强为。”

  “先生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呢。”

  子言又一次的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他看着这个跟随着先生时间最久的大师兄,他的沉默是大多数,对于先生的教诲他从来也不质疑不反驳。

  “师弟知道了,大师兄。”

  在和子善告别后子言背起行囊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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