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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p>
“娘子，相公回来了。”</p>
温州城西，一座二进院落内宅。</p>
南院里，一妇人在房内哄孩子，小丫鬟欢雀叫着‘娘子’跑来报喜。</p>
听‘相公回来’，妇人眼眸添彩，抱起哭闹的孩子便要出门。</p>
小丫鬟伸手拦住道：“娘子不能去。”</p>
妇人不解问：“为何不能？”</p>
丫鬟道：“前院有外客，是随相公一起回来的，我看是个读书人，很有气度，相貌不凡！”</p>
妇人将心安稳下来，带着思量道：“大概是在外结识的朋友，等相公来，我问问他。”</p>
“你去前堂侍奉。”</p>
“哎。”</p>
小丫鬟应喏跑出门。</p>
……</p>
前院堂内，主客分座说话。</p>
客人乃刘彦主仆，主人是孙瑜和其父孙太公。</p>
孙父是先皇年间的秀才，曾做过一县押司，四十岁才得一子。</p>
后辞去押司小吏之职，回到温州设学堂教书，善教爱子。</p>
如今已年迈，耳目不灵，便把学堂交给同族侄儿，在家颐养天年。</p>
刘彦与老人家叙话时，全然不提‘孙瑜台州之难’，只说他们是在台州结识，相交一见如故，借船来到温州。</p>
这是刘彦、孙瑜路上商议好的，以免家老担忧猜疑。</p>
一番欢谈，孙太公不在前堂久坐，叫儿郎招待贵人。</p>
孙瑜送走父亲后，叫来两个家仆去打扫北院客房，呼颖儿奉茶。</p>
颖儿便是刚去给娘子报喜的小丫鬟。</p>
只十三四岁，手脚勤快，是妻子从娘家带过来的。</p>
少时，香茶奉上。</p>
小丫鬟眼眸明亮，盯着刘彦打量。</p>
刘彦相视一眼，与孙瑜道：“孙兄先去见娘子，就让颖儿陪我说话。”</p>
孙瑜知道他非俗士，不拘小节，抱拳告辞去内宅。</p>
堂内，颖儿笑着问：“相公要与奴家说什么话？”</p>
刘彦端茶道：“小娘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p>
“诸如‘谁家生是非’、‘婆子骂媳妇’、‘坊间奇闻异事’，都可做为谈资。”</p>
颖儿忽觉这相公与别人不一样，走近道：“那我可说了，相公莫厌烦。”</p>
身后刘平笑道：“你只管说，我家相公爱听坊间之事，曾说‘坊间之事，一事一学问，一事一典故’。”</p>
“听家长里短，更能辨人心！”</p>
颖儿捂嘴嬉笑，分看这俩主仆，绕着圈的说起听来的诸事。</p>
另一边，内宅南院。</p>
孙瑜见娘子后，也与她说事，讲起自己‘台州遭遇劫难’。</p>
其妻吴氏听了，很是惊讶，又替相公感到庆幸，把手说：“夫君大难不死，全仗堂内大贵人，妾身想当面谢恩。”</p>
孙瑜握着妻子手点头，顾门外道：“只等北院客房打扫好，我再来叫娘子，届时引荐谢恩。”</p>
吴氏含笑转睛，又问：“相公说的‘巧月娘子’，可有跟你回家？”</p>
孙瑜陡然紧张，扶着娘子坐下，道：“正要与娘子说。巧月是我恩人，她对我有情有义，此番随我同回温州……”</p>
“我、我想……”</p>
吴氏抬手不让他说下去，笑道：“男儿大丈夫，岂能张口求女子。”</p>
“相公之意，妾身明白，但不知人鬼通房，伤不伤身子？损不损阳寿？”</p>
孙瑜霎时轻松，道：“娘子且放心，巧月甚知其中之道，不会害我减寿。”</p>
吴氏说：“这便好。以巧月对相公的恩义情义，妾身本该让位与她，但她是鬼，只怕别人知晓，在背后非议相公。”</p>
“不如，便叫她当个妾室。”</p>
“妾身再与她拜个姐妹，往后共同操持家内诸事。”</p>
孙瑜试问：“她是鬼，娘子不怕吗？”</p>
吴氏笑道：“人都有一死，死后皆成鬼，我怕她作甚？人有人的好，鬼有鬼的好，人做不成的事，鬼可以去做。”</p>
“有她在家中，我家一定兴旺。”</p>
听了妻子这番话，孙瑜真真对她刮目相看，起身拱手道：“贤妻！贤妻！”</p>
“小生何德何能，娶娘子这般通情达理之妻。”</p>
“请受小生一拜。”</p>
吴氏掩口而笑，起身投怀说：“相公也不差呀。你不似别人，不嫌奴家貌丑，凡事相商定夺，这就好过无数男儿。”</p>
“我能嫁给夫君，便是福气。”</p>
孙瑜与妻相视，抬手拂面道：“小生今日方觉得，娘子真是越看越美丽。”</p>
吴氏含羞埋在怀中，情动翻涌而上。</p>
彼时，床上孩子哭闹起来，解了二人浓情。</p>
两人一笑，一个去哄孩子，一个到前院待客。</p>
孙瑜走入堂内，见这边聊的甚欢，丫鬟颖儿像只小麻雀，在刘氏主仆周围绕来绕去，讲着坊间之事。</p>
相公一来，她知收敛，退身站在一旁。</p>
孙瑜对颖儿问道：“如何？刘兄可比得寻常？”</p>
丫鬟低头不语。</p>
孙瑜手比刘彦道：“这便是上士之风，上能与仙家论道，下能与小人欢谈。你人小，不识君子，可以不拘礼，但莫失了敬意。”</p>
颖儿侧看刘彦，点头领喏，随相公挥袖，快步回内宅。</p>
刘彦目送，转对孙生道：“看来孙兄与妻已然商定了。”</p>
孙瑜点头，撩衣落座身旁，说起‘家妻之言’，口中对妻子多有赞誉。</p>
“不知为何，以前观我妻之貌，多有不尽人意。”</p>
“但今日，我却觉得，我妻容颜甚美，不输西子，能比嫦娥！”</p>
“刘兄可解其中之道？”</p>
刘彦端茶谈道：“人有外貌与内貌。外貌妍丑在于皮相，内貌妍丑在于品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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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内皮相差，但品性佳，善解人意，深知妻道。”</p>
“又不似寻常妇人，闻鬼色变，见鬼猜忌，反能看到鬼的好。”</p>
“如此贤淑有德之妻，岂能不美？”</p>
“孙兄经历此劫后，眼光高了，看人跳出皮相，已能见到品性之美。”</p>
“此乃辨人之道，名曰‘择术’。”</p>
“以后不妨多看人，辨认品性而结交，能免于奸人、小人之害。”</p>
孙瑜听完此言，顿觉通透了！</p>
抱拳道：“刘兄金玉之言，小生受教！此番劫难，着实让我明白甚多，看清不少东西。”</p>
“我妻想当面拜谢恩公，不知仁兄之意。”</p>
刘彦一笑道：“令内贤良，当要一见。”</p>
话不多时，一老一少二仆来回事，称：“相公，客房已打扫好了。”</p>
孙瑜随请他去北院客房。</p>
出来厅堂，刘彦问道：“听颖儿说，温州有个‘瓮妖’，孙兄可知？”</p>
……</p>